周季童幽幽说道:“表弟,话不能乱问,也不怕唐突了广平。”
李宸露出一个甜笑,望向宋璟,“会唐突你吗?”
宋璟:“……不会。”
说着不会唐突的宋郎君黑子落在了棋盘的右下方。
李宸见状,笑了起来,白子追上,接着便将原本胜券在握的黑子逼入了困境。
忽然被公主问到终身大事,怎么能说是不唐突呢?
周季童自认棋艺比不上李宸,更比不上宋璟,此时也看得出来向来棋风沉稳大气的宋璟适才下了一步急棋。
这种新手才会犯的错误居然落在了宋璟的身上……说不唐突,骗鬼呢。
“那你有婚约了吗?”李宸追问。按照舒晔打听到的事情,是虽然想跟宋璟说亲的人踏破了宋家的门槛,可三年前宋璟的母亲去世,宋璟为母守孝,无心说亲。除服不久,就到长安来准备参加科举考试。
宋璟说道:“没有。”
李宸追问:“按理说,你早该到了成家的年纪,你看我表兄,与你同岁,也成亲了。你为何至今尚未有婚约?”
宋璟抬头,那双墨黑的眸子望了李宸一眼,随即笑道:“宋璟至今一事无成,不想拖累旁人与我一道受苦。”
周季童不赞同:“广平这话就说得不对了,你虽然尚未有功名在身,可才学过人,能嫁与你为妻,便是那女子的福气,何来是她与你一起受苦之说?”
李宸赞同点头,“表兄说得对。”
周季童闻言差点想咬了自己的舌头,他一时嘴快,小表妹显然对宋璟有想法,回头马上就要拉他下水。
宋璟闻言,笑了起来,过了片刻才说道:“其实还是因为我心中尚未安定下来,心不定,何以成家?”
李宸狐疑地看向宋璟。
迎着李宸视线的宋璟笑了笑,自幼生长在宫廷之中的金枝玉叶,又怎能体会民生多艰?这些年来他跟随叔父在外游历,天灾人祸都见识了一遍,太平盛世也有贫民饿殍,政治昌明也有贪官污吏搜刮民脂,他既有心为国为民,对世道不看得清一点,如何为国尽忠为民请命?
母亲既已去世,他除却叔父,了无牵挂。正好可以四处游历,看看外面的世界,也正好借守孝之名,断绝说亲的人。
他既然有心在外游历,娶个妻子回家中做什么?
让旁人家好好的闺女留在府中,守活寡吗?
宋璟觉得这种事情他做不来,于是干脆跟叔父宋世钊说了,只要他一日没有考取功名,便不考虑成亲之事。而宋世钊向来对这个侄儿也是信任有加,认为他是心中有数的,于是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不过也就是十六七岁,又在孝期,怕什么?
宋璟说道:“多谢明月关心我的终身大事,其实叔父已经在替我留意了。”
李宸笑意盈盈:“其实我也可以帮你留意的。”说着,她干脆将手中的白子放下,专心跟宋璟聊天:“唔……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周季童:“……”
宋璟:“……”
李宸一脸天真无辜的表情,瞅着对方。
周季童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周季童不是觉得宋璟不好,而是李宸出身太高,这两人怎么看都不是不搭的,当初太平要跟薛绍的两个阿嫂当妯娌,皇后殿下都说薛绍的两个阿嫂是村妇,觉得太平跟她们当妯娌是侮辱了太平。如今宋璟祖荫不够,家世放在长安勋贵之中那简直是不够看,小表妹要真看上宋璟,他担心八字还没一撇,宋璟就被皇后殿下送上西天了。
宋璟想说好看,可是觉得这种话说出来,过于轻薄了。虽然李宸装扮成小郎君的模样,可只要眼睛没瞎的人都晓得她是个小娘子!要说不好看,又担心惹得她伤了心。
李宸说:“我有个妹妹,长得跟我差不多大,尚未婚配,家中父母都在为她的亲事发愁,我觉得广平就很合适。”
宋璟默默地汗了,连忙说道:“明月莫要胡闹。”从眼前的少女跟他套近乎再到问是否婚约,他就觉得少女隐约对他似乎是有那么一点意思。然而宋璟对自己再怎么自信,也不会觉得金枝玉叶的永昌公主会看上他……直至此刻,宋璟默默汗颜,少女的心思他是不懂。
周季童频频擦汗,点头附和,“对啊对啊,表弟莫要胡闹,表妹的亲事,自然是舅父和舅母来定,你别乱出主意啊。”
李宸幽幽地看了周季童一眼,语气也幽幽:“我怎么是胡闹了?难道我阿妹的亲事,我当阿兄的,不能关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