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和冀行箴匆匆赶往永安宫。
如今正值夏日,天色还不算太晚,空气散发着浓重的热意,烤得人流汗心焦。
冀行箴一路拉了阿音往树下的阴凉地里走。可即便如此,即便有了许多树荫的遮盖,心中的急躁也是无法消弭半分。
梅枝边在旁匆匆跟着边把当时的情形大致讲了一遍。俞皇后原本是觉得有些乏力所以要点清粥来吃,哪知道刚入口就开始咳嗽。不多时,咳嗽见血。她只来得及轻哼了一声便倒在了床上,昏迷不醒。
“都有谁去了。”冀行箴沉声问道。
梅枝道:“太医院的太医们都过去了。陛下已经遣了人去请王大人,如今应当在赶往宫中的路上。”
王大人是太医令,德高望重医术极好。有他在的话能够好上许多。
冀行箴脸色稍霁,轻点了下头疾步继续前行。
永安宫里如今静得诡异。平日里来去匆匆的宫女和太监,如今俱都跪在了院子里。本是时常有人进出伺候的屋门,此刻却是紧紧闭合着,从外头瞧不到里头半点儿的光景。
行至院门口,冀行箴快速扫视院内,发现伺候的人尽皆在外头跪着,却一位太医的面都没看到。
他心里有了数,厉声问道:“究竟怎样了?”
所有人都是面朝屋门方向垂首跪着,又因没人唱和故而无人知晓太子已然来了。如今听到他的声音,所有人恍然惊觉,战战兢兢地跪着挪到面朝院门方向,颤声连呼:“见过太子殿下!”
梅叶原也是在屋里伺候的。原本她跪在众人的最前头,因着转了个方向而变成了跪在众人的最前头。刚才她已经听清楚了冀行箴的问话,此刻行过礼后便高声道:“回殿下。陛下正在里面陪着娘娘。太医们正在为娘娘诊治。”
冀行箴回头看了自家小妻子一眼。他知道阿音有些害怕晟广帝,于是紧了紧握着的她的手。
两人对视一眼后相携着往屋里行去。
阿音之前听梅枝说晟广帝让人去叫王大人的时候,就晓得帝王如今应当是陪在了俞皇后的身边。
若是往常,她或许会紧张,但此刻对俞皇后的担忧胜过了一切。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见到了帝王应当怎样。
门口守着的是段嬷嬷。段嬷嬷亦是跪着,只不过是跪在了屋门前,并未去到院中。
看到小夫妻俩过来,她并未起身,而是努力伸手把屋门推开一点缝隙,朝里禀道:“陛下,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来了。”
许久后,晟广帝轻轻地“嗯”了声。
平日里他说话声音沉稳有力,断然不似这般地虚浮无奈。必然是有甚么让他无力且担忧的事情发生后,方才会造成这般的状况。
冀行箴发现这一点后,推门的手都有点发颤。
阿音察觉到了,抬手抚上他的指尖。
冀行箴侧首望向她。
两人十指交握,彼此感受着对方带来的温暖,一同往迈步而入。
屋里的药味很重。许是因为屋门久闭的关系,从门外半点儿都闻不到,可一进到屋内,周身便被这浓郁的苦味所包围,让人挣脱不得。
冀行箴和阿音往屋里行去,却在卧房的门口被人拦住。
“太子和太子妃稍等片刻。”一位蓄了长须的太医说道:“下官们正在为娘娘诊治,还请太子和太子妃暂时回避。”
冀行箴静静地看着床上那个身影,努力了许久,方才缓缓吐出一个“好”字。又在屋门口默默站了片刻,方才拉了阿音一同到旁边寻了椅子坐下。
晟广帝亦是在外间屋中坐着。此刻的他容颜苍老了许多,眉目间透着无力和悲伤。
他指了指冀行箴,点点头,“好,你还知道惦记着你母后,很好。”说罢长长一叹,“往年她总怕你为她担忧,生病总想瞒着你。可这种事情,哪里是瞒得住的?身子一天天亏损下去,明眼人总能瞧得出。”
思及妻子那苍白的病容,晟广帝的眼中亦是起了湿意。只不过,他很快就把这湿意强压下去,高声问询:“如何了?”
太医们在里面恭敬答道:“还得再一会儿。”
晟广帝大怒,举步走到卧房门口盯着细看。
阿音坐在冀行箴身边的椅子上,焦急万分地不住往卧房方向望过去。
她抬手抚了抚胸前挂着的那物,心里忽上忽下,半晌拿不定主意。
她下定决心要救姑母。只是,难。
真的是太难了。
最痛苦的在于无法把握那“命悬一线”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