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三人见安茹儿走过来,都一起朝她看了过来,安茹儿低垂眼角,用余光不露痕迹的将那两个生面孔扫了一圈。
那个穿藤青曳罗靡子长裙的女子长相甜美,年轻的面容十分活泼爽利,另一个穿月白蝶纹束衣的女子倒是一派文静,一张瓜子脸清秀动人。
慎妃有孕不宜侍寝,独孤贵妃因为公孙小蛮的事又刻意低调,宫中一时雨露均沾,除了几个高位的妃子以外,年轻一辈也有两个得宠的,当属裴昭媛和卢淑仪,这两位无论是气色还是打扮都是上乘,端的是后宫宠妃的姿容。
安茹儿先和慎妃见了礼,婷芳又引了安茹儿跟另外两位见礼,那个穿藤青宫装的女子是裴昭媛,而穿月白色衣裙相貌清秀的则是卢淑仪。
裴昭媛长的一团和气,一见安茹儿,就热情的拉了她的手笑道:“难怪慎妃娘娘喜欢你,你看,多么伶俐的姑娘啊。”
安茹儿礼貌的朝裴昭媛欠了欠身:“娘娘谬赞了。”
安茹儿并不想和宫中的人又太多交集,一味的沉默,所以裴昭媛说笑了一会儿也觉得索然无味,便把话题又引到了慎妃的身上,裴昭媛的嘴伶俐,很会说话,而且并不一味迎奉,气氛倒是被她调节的十分活跃。
说了一会儿话,两人又奉上了礼物,裴昭媛的礼物是一对白玉如意,卢淑仪送上的则是自己手绘的一副送子观音像。
如意是寻常之物,只能说是规中规矩,倒是那画是卢淑仪亲手所画,她于画艺上有极高的造诣,所绘的观音像笔法自然流畅,衣袂翩然,容貌丰满清秀,宝相庄严,栩栩如生。
侍女展开那观音像,安茹儿只觉得画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清香淡雅,且香气幽微,十分宜人。
送子观音像意头极好,慎妃面容和缓中一丝赞赏:“卢淑仪有心了。”
裴昭媛的礼物被压了一头,但是她一点不快也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对卢淑仪的画赞不绝口,丝毫没有嫉妒之色。
安茹儿冷眼看着,裴昭媛虽然性格活泼,但也并非无心之人。能做皇帝宠妃的,光靠容貌美丽,是难以站住脚的。
因为有了观音像做引子,三人讲了几句佛经上的道理,又说了一会儿因果,安茹儿坐在一边静静听着,气氛很是融洽。
这时有内监高唱:“皇上驾到!”
众人连忙跪下接驾,因为慎妃有孕的缘故,皇帝时不时会来看望慎妃,但因为慎妃不能侍寝,有些有心的妃嫔就以各种理由来看慎妃,当然,能在这里遇到皇帝,也是她们的一个目的。
皇帝见坐了一亭子的花团锦簇,自然是心情大好,温和笑道:“几位爱妃在说什么呢?”
慎妃刚要答话,只听裴昭媛脆生生道:“正说慎妃娘娘好福气,得了福报。”
裴昭媛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像金玉碰撞般悦耳,让人说不出的受用,她又拣了皇帝爱说的话来说,皇帝笑道:“爱妃说的很是。”
裴昭媛龙颜大悦,笑的十分甜美动人,又顺着这话题说了下去,字字句句都十分讨巧,引得皇帝时不时大笑出声。
安茹儿在一边冷眼看着,只觉得裴昭媛似乎有点伶俐过了头,连慎妃的脸上都淡淡的,只微笑着听裴昭媛说话,而卢淑仪原本就话不多,此时更加沉默了。
皇帝坐了一会儿就要回去处理政事,裴昭媛动作最快,伸手就要去托皇上的手臂,大概是因为她动作幅度过大,一个不小心竟撞到了卢淑仪放在桌上的观音像。
那画像本是卷好后放在桌上的,卢淑仪连忙伸手去接,画像落在了她的手上,被她稳稳的捧住了。
裴昭媛见撞到佛像,也有些慌神,忙悻悻的退到一边。卢淑仪双手捧画,正对皇帝,那卷轴散开了一些,刚好露出了观音像的一角,恰好是观音的面容。
皇帝的目光很自然的落在了观音像上,目光一顿,脱口问道:“这像是何人所绘?”
卢淑仪道:“回皇上的话,是臣妾。”
皇帝接过那卷轴,亲自展开看,他看的很仔细,时间之久让安茹儿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去打量皇帝,却见皇帝凝视着那画,目光中有一丝诡异的柔和神色。
安茹儿心中十分诧异,但又不知皇帝的那种表情从何而来。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只低垂着头,良久,皇帝才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安茹儿听到那叹息竟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怅然。
安茹儿正奇怪,只听皇帝柔声道:“你的画极好。”说完将那画又递到了卢淑仪手中。
卢淑仪被皇帝夸赞,诚惶诚恐的接过画:“皇上谬赞了。”
皇帝笑了笑,没有再说话,直接离开了。
皇帝离开后,气氛没有刚才那么融洽了,裴昭媛刚才差点闯了祸,脸上还有些后怕,刚才的伶牙俐齿不见踪影,倒是卢淑仪,朝慎妃福了福身,将那画双手递到婷芳手中:“臣妾这就告退了,不打扰娘娘休息了。”
裴昭媛见卢淑仪要走,忙道:“那臣妾也告退了。”
两人正要走,只见一名太监跑了过来,安茹人一看,正是刚才跟随在皇帝身边的首领太监,那太监道:“皇上传卢淑仪!”
卢淑仪一愣,慎妃笑道:“皇上叫你过去呢,妹妹还不快些过去?”
卢淑仪低垂了头,口气中有谦卑:“如此,臣妾就先告退。”
说完她再次朝慎妃福了福,跟随那名太监走了。
安茹儿早就知道皇帝肯定会从裴昭媛和卢淑仪中选一个去伴驾,她原本以为皇帝会更倾向于能言善道,活泼伶俐的裴昭媛,可是没想到最后他选了没有裴昭媛打眼的卢淑仪。
安茹儿的目光落在那卷观音像上,她想起皇帝在看到画后露出的表情,不由觉得十分反常,那画本来四平八稳的放在桌上,裴昭媛就算动作幅度再大,但她毕竟是个娇小的女子,也不至于把画带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