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慎昭仪的寝宫走到仪元殿,要经过一条两边都是竹林的路,其间更有紫藤点缀,将偌大的竹林遮掩的密不透风。
竹林在微弱的月光下浮现成浓重的墨色,安茹儿站在路的起点,竟觉得那路一眼望不到头。
绿珠道:“咱们要从这里走吗?我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安茹儿抽出手中的芙蓉扇,那扇子上缂了金丝,在月光下更有一种华丽璀璨。安茹儿把那扇子放在绿珠手中,淡淡一笑:“仪元殿自然是要去,不过咱们不从这条路走。”
绿珠道:“如此,就要绕很大一段路。”
安茹儿道:“绕路,总比送命强。”
绿珠眼底有利芒闪过,安茹儿靠近一步,在她耳边悄声道:“有人跟踪。”
说完两人迅速转身,走到开阔的路面上,因为刚才转的太急,绿珠手中挑的那盏四方羊皮宫灯晃了几晃,光线黯淡了下去。
连走了数米,那条幽暗的小路被抛的远远的,安茹儿回头看了看,那幽深路口竟像极了一张巨口,随时会将她们吞噬。
宫道上人很少,夜风拂面有些凉意,安茹儿故意走的忽快忽慢,她倒是想看看,后面的追兵到底是什么人,有多厉害。
走了好一会儿,隐隐约约穿来了丝竹之声,想来已经离仪元殿不远了。安茹儿站住脚步,于此同时,有利器刺破宫灯上的羊皮灯罩的声音,四周漆黑一片,只剩惨白孤寂的月光。
就在同时,有一个黑色人影从侧面直扑过来,手中利刃如雪,直射进安茹儿的眼底,稳稳的向她咽喉刺来。
安茹儿的手在灯被射灭的一瞬间就已经按在怀中的刀柄上,对方的兵器刺来的一瞬间,她猛的抽出弯刀,迎着攻势而上。
而还没有等她与对方的兵器碰撞上,另一把直刀从侧面而来,将攻势化解开去。
手臂一紧,安茹儿已经被带进了一个怀抱,那人侧身护住她,那刀几乎擦身而过,安茹儿的皮肤甚至可以感到刀锋上冰冷彻骨的寒意。
黑暗中探出四名护卫,迅速将刺客围住,那刺客寡不敌众,很快落到下风,有布料被划破的声音,紧接着有利器刺入皮肉的沉闷声响,刺客受了伤,不再恋战,跃进黑暗中不见踪影。
安茹儿平复了翻涌的气海,只觉得手上有些疼痛,抬手一看,原来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伤了,一条帕子递了过来。
安茹儿抬头,李轼那双幽深的凤眸正定定的看着她。安茹儿从善如流的接过那帕子按在伤口上,笑了笑:“你又救了我一次啊。”
李轼的目光落在安茹儿手臂上,仍然有血迹从白色的帕子里渗透过来,他凤眸暗了暗,沉声道:“你不该进宫。”
安茹儿把帕子绕在手臂上,侧过头想用牙齿把帕子打一个结,没成想那帕子丝质柔滑,她弄了半天都没弄好,李轼低笑了一声,安茹儿有些温怒的瞪了他一眼。
只那一眼,却能看到她最真实的一面,李轼有刹那失神,修长的手指抚在那处伤口上,轻柔无比的替她把帕子细细的扎好。
李轼离的很近,他的呼吸喷在手臂那一小块皮肤上,热热的,柔柔的。
安茹儿心念一动,脱口而出:“你这么晚还在宫里做什么?”
李轼手中的动作一顿,笑道:“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安茹儿何尝听不出他口气里的玩味,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片刻间,李轼已经帮安茹儿把伤口包好,还细心的把她的袖子拉好,覆盖在伤口之上。
他微垂的侧脸在月光下轮廓流畅而优雅,他的眉头因为专注而微微皱起,显得更加冷峻逼人,安茹儿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在凉州他遇刺的那个夜晚。
“在看什么呢?”李轼不知何时已经抬起头,正笑盈盈的看着她,目光专注而温柔。
安茹儿脱口而出:“看你。”
李轼哑然失笑:“看到我什么了?”
安茹儿想了想,又道:“看你好看。”
李轼笑出声,伸手刮了刮安茹儿高挺的鼻梁,口气亲昵:“算你有点眼光。”
玩笑几句,气氛似乎缓和很多,李轼伸手揽住安茹儿肩膀,在她耳边道:“宫里远比外边要复杂的多,你在这里并不安全。”
李轼又回到了这个话题,安茹儿摇头道;“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你觉得我还能回头吗?”
安茹儿指了指隐藏在黑暗里的高大宫阙:“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李轼知道她指的什么,他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你想报仇,你若是能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帮你。我只希望你不要有任何差池。”
李轼没有骗她,他说的是事实,报仇,尤其是找李迥这样的人报仇,谈何容易,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否真的能成功。
安茹儿轻轻推开李轼的怀抱:“不用了,你难道忘了,我一向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
安茹儿说的没错,重生而来,她最不缺的就是勇气,就算是走到穷途末路,她仍然有绝处逢生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