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行钧端着碗半天没有动弹。保姆反应过来抽毛巾帮他整理衣服。
他看着吴念,推开保姆冷静地说:“别擦了,不碍事。”
吴念笑着问他:“暖和了吗?”
余行钧抿着嘴,脸色铁青,好半天才笑了笑,“暖和,还是你这法子管用。”
他说完甩了甩头发上的汤水,脱下来外套搭在手上,站起来去卫生间。
保姆送了套早晨带过来的衣服,他接过来换上。
换好直接拧开水龙头,面无表情地对着凉水冲头发。
保姆站在一边看得胆寒,寒冬腊月用凉水洗头,肯定冰凉刺骨,也得亏是个男人不畏凉,她光看着就觉得冷,也不明白明明有暖瓶,怎么就不能兑水冲洗一下。
他在卫生间磨蹭地空挡抽了根烟才又出来,走过来的时候身上带着浓浓地烟草味,到她面前没事人一样弯腰坐下来,盯着她看了半晌,伸手抚了下她的脸又用拇指给她擦脸上溅的鸡汤。
吴念的药劲儿已经上来了,上眼皮子一直跟下眼皮子打架,没有精力反抗,最后实在撑不住,歪头睡过去。
他擦干净头发,想起来一事就出去打电话,对那边说:“找的怎么样了?嗯,一定要环境清幽……两层吗?两层也可以,不能再高了。对,对,卧室要有大阳台,阳台采光也要特别好……动作挺快啊,明天我得空去看看……装修太慢了,是拎包入住的那种?好,很好,你先发图我看看……就这样。”
余行钧挂了电话,没多久就有图片进来,他保存到图库,回到病房坐下来才仔细地翻看。
从图片还挺满意,他松了口气。
再往后,一不小心翻到吴念的照片,还是上次去巨县随手拍的,现在再看又有不同的心境,他的目光停留了很久才后知后觉地关了屏幕。
他又出去给董天都打电话,语气不善,冷着脸嘱咐完才回来。
余行钧特别不喜欢医院,他和吴念前半辈子都和医院挂着钩,日子过得艰难困苦。
每次到医院都会想起来埋在心底的事。想起来因为没钱,寸步难行的往事。
余行钧起初以为是小病小灾,等到医生告知厉害关系没多久,两个儿子就都出现了症状。
他一句朋友介绍了一位华人医生,咱们去国外看看就带着妻儿仓促出国。
那时候虽然有钱,可是到了国外看起病来才知道有的那些不过都是小钱。证迟迟办不下来,没有绿卡没有医保,花费可想而知。
更何况,他老爹算是丢下来一个烂摊子,等他有能力接手的时候亏空挺严重。儿子发现病症时,公司运营稳定下来没两年,前期投入不少,后期就算收益颇丰也挨不住家底薄。
到了美国自然是最好的医院最好的病房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钱像流水一样花,治病却像抽丝一样慢。
还记得主治医生帮他算了个明白账,直截了当地给他打了个比方,说看这种病就像用钱升火煨驴筋汤,能不能炖烂,还要看方法和火候。
再生障碍性贫血,先天且急性。
说真的,他到现在也没有搞懂到底是什么,只知道是要人命的病,不治疗的那段时间,要定期输血。
余行钧到深圳后还没死心,想攒钱再去美国,可惜啊,可惜病不等人!
他赶紧打住思绪,跑到外面去吹风,寒风吹着他半干半湿地头发,好不凉爽,心里头也跟着安静下来。
后半夜看护来换班,他干脆回了家。
余行钧第二天照常上班,眼窝下面虽然青黑但是做事却更加带劲儿。
早会后和董天都商量了商量,决定还是要再亲自跑一趟盈开,刚要出门陈可青就脸色不愉快地进来了,直接问:“好端端的怎么要让我出差?”
余行钧眼也没抬,公事公办地说:“深圳那边财务上出了些差错,我怀疑有人做假账,当然得你亲自跑一趟,别人去我不放心。”
她脸上缓和了许多,还是有些疑惑,“我怎么没听下面人说?”
余行钧往敞着的办公室门看了一眼,站起来把门关严实,低声说:“这事还压着,没落实前不敢声张,你去那边也低调有眼色一点,查明白了再处置。”
陈可青抱怨:“一周呢,儿子怎么办啊,我还没这么长时间离过家。”
余行钧叹了口气,皱着眉为难地说:“要不送到老太太那?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陈可青挑了下眉毛,好奇问:“合适吗?”
他冷笑了一下,咬牙切齿,“现在问合适不合适不是晚了点?要不是因为烁烁,我非……”停顿了一下,揉着鼻梁又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遮遮掩掩的,没事赶紧过去吧,我一会儿还要去下面工厂。”
陈可青看他样子,自然不疑有他,虽然为了出差这事心里头不乐意,但到底是工作的事,不能儿戏。抛开工作不提,她这几天的确太嚣张,出去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