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里,宋清月不住地哭泣、哀嚎、呻吟、惨叫,那声音听着比北镇抚司里被刑讯的犯人还惨。
李昭在一旁听着,感觉心肝脾肺肾都被放在铁板上煎,偏偏这种时候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一旁陪着、熬着。
孟晚枫站在一边,默默瞧着李昭小心陪护在宋清月身边的样子,心底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原来那个冷心薄情的男人也有这样的时候。
心并非真的冷,情也并非真的薄,只是因为没有遇到这么一个人罢了。
从凌晨到天光大亮,剧烈的痛楚一直在持续,宋清月快要崩溃了,可佟嬷嬷和张嬷嬷却都说离生产还早。
王府内所有人严阵以待,京城里也不平静。
这一日从上午开始就乌云密布的,空气里弥漫着让人烦闷的潮湿,下午的时候,太庙忽然起了火。
大约也是因为宋清月提前发动,导致那隐在暗处的凶手准备得匆忙,在太庙放火的死士被守卫太庙的锦衣卫抓了个正着,可惜刚抓住这纵火之人,他就服毒自尽了。
这要是没抓住那个死士,让火真烧起来,少不得要扣一个不详的帽子到宋清月肚子里那个无辜的孩子头上。
皇帝听闻此事,那张总是挂着一副玩世不恭的微笑的脸,瞬间狰狞起来。
连汪公公瞧了都不由机灵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上位者的威压,压的殿中每个人都在头皮发麻。
宁远趴跪在下头,屏着气,不敢喘息。
皇帝缓了好半晌,才终于压下胸中暴怒的火气,对宁远道:“能抓住纵火之人乃是大功一件,阿远,做得好!”
这个关头,这样的夸奖宁远是万万不敢受的,他砰砰砰连着磕了几个响头,请罪道:“姑父,没能阻止纵火之人自裁是阿远的错,还请姑父给阿远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查出幕后主使!”
“不,此事你不要再管。”皇帝眼中迸射出狠戾之色,刀子一样的目光从宁远身上移向东厂都督杨公公,几个呼吸间的短暂静默,叫空气里的水汽仿佛凝结在每个人的额头、背后。
宁远的身子趴得更低了,脑子里一片麻木的空白。
“杨顺恩,掘地三尺,也要把主谋给朕挖出来!无论是谁,敢在太庙放火,朕就决不能轻饶!”
杨公公肃着脸称了一声是,利落地起身朝外走,倒是宁远,趴在地上半天才站起来,出门的时候甚至踉跄了几步。
皇帝懒得照顾外甥的心情,他现在满腔的愤怒,抬手将玉石镇纸狠狠砸了出去。
上好的昆仑玉制的镇纸直接破窗而出,哗啦一声,随着碎木渣块一道摔在殿外的黑地砖上,摔得四分五裂。
宁远拖着绑了铅块一样的步子快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发现杨公公站在前头,似乎在等自己。
轰隆隆!
哗啦啦!
憋了一整天的大雨,终于伴随着电闪雷鸣倾盆而下。
宁远快走几步过去,望着杨公公。
杨公公笑了笑,道:“四公子不必多想,陛下心中有数。”
宁远脸色更白了一分,问道:“厂公已经知道是谁放的火了?”
杨公公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几乎看出不有什么情绪,再次道:“宁家毕竟是先皇后的母家,侯爷这么多年也一直对陛下忠心耿耿,其实四公子只要跟宁侯爷一样,不做多余的事情……陛下跟先皇究竟是不同的。”
宁远垂眸,想了想,重又抬起头来望着杨公公微微一笑,抱拳道谢:“多谢厂公指点。”
杨公公寡淡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表情,公事公办的口气道:“谈不上,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
宁远一愣,没太明白,杨公公也不解释,只朝他一颔首,正好小谭公公把马牵来,杨公公披上蓑衣,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王府里,宋清月依旧在产房里煎熬着。
宋清月身型纤细,不是容易生孩子的体型。
她现在有些后悔早上没听佟嬷嬷和张嬷嬷的话了,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现在嗓子又疼又哑,已经叫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