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事,我想对公主说。”元千又说道。
“五谷主请直言。”婵儿收回视线,直视元千说道。
元千忽然单膝跪下,对婵儿行了一礼。婵儿不由暗自一惊,向后退了一步。
“公主可知耶律籍和空临?”元千问道。
“你怎会有此一问?”
“元千是惯用左手的,和耶律籍是多年旧识了。”
“你难道是……临哥哥顶替的‘暗’?”婵儿恍然大悟,说道。
“正是。元千十年前潜伏夜国,意外搭救了连涩谷四谷主,因性情相投便结拜为兄弟,从而进入连涩谷,便于收集各方情报。此刻才向公主表露身份,公主勿怪。”
“元千大哥,快请起。”婵儿伸手相扶说道,“这一路有劳你照顾了。”
“只是,元千不能放公主离开,还请公主见谅。”元千站起身,随后说道。
“那么曲谷主为何邀我来连涩谷,元千大哥可以相告么?”
“这个原因,和大哥的身世有关。元千这十年间受大哥和四哥诸多关照,几番出生入死,元千做不到坦诚以待,但不能背信弃义,说出他们的秘密。不过元千永远奉皇上为主,对皇上尽忠,所以一定护公主平安。”元千心中有愧,对婵儿又是躬身一礼。
“我明白元千大哥的心意,想来曲谷主定然不是敌人,我便不深究这个原因了。”
“多谢公主。至于大哥的用意,我想适当的时机,他会对公主当面直言。”
“嗯。”从元千的隐瞒,婵儿已能知道曲家两兄弟身世的不平凡。再联想宣皇曾言这二人亦是自己的婚嫁人选,这件事似乎愈加深不可测了……
“还有一事。”元千再开口,说道,“四哥曲月淮,就是嘉露公主本来想为公主引见之人。”
“四谷主,是嘉露的心上人?”婵儿又是几分意外。
“四哥和嘉露公主两心相许,答应嘉露公主,会照顾公主周全。并且许诺一年为期,不只是公主宿居连涩谷的时限,也是嘉露公主等四哥的期限。”
“我相信你的几位兄长没有恶意。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公主言重了。路途疲累,公主早点安歇吧。元千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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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千立在音音的央求下,不得已出手,从旁点拨凝烟写下了解毒的药方,一连十日监督谷中侍从煎药,再由音音亲自喂原涵服下。
然而未料及,原涵因中过“见血封喉”之毒,又服用过漠阁的解毒秘药,体质异于常人,本该有效果的解毒药剂竟在原涵体内发生异变,致使“点绛唇”之毒无法尽除。对于此等疑难病例,纵然是田千立,亦不敢肆意而为,只得另觅他法,徐缓图之。
原涵未醒来,音音便每日对着昏睡中的原涵自言自语,从自己小时候的事讲起,一直讲到认识原涵之后自己的心意转变,乐此不疲,不肯放弃。
“你记得吗,我说过,我娘是夜国宫中的掌膳女官,我爹本是江湖上一名自在逍遥的侠客。当年因为高手榜上的排名,爹和蒙伯伯,也就是二哥的爹,不打不相识,相交莫逆。蒙伯伯是朝堂上的重臣,我爹和我娘因为蒙伯伯,在一次宴请上结识,爹吃了娘做的菜,从此就把娘放在了心上。娘亲早逝,我没能承袭娘的手艺,但可能是有点天赋,我的厨艺也还不错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让你品尝……
蒙伯伯被抄家获罪之后,爹听说二哥被大哥父子救下,从夜都逃了出来,就带着我找了二哥整整三年。有一次,辗转听闻了江颜沛和江颜汲兄弟设伏铲除曲家血脉的消息,我和爹就在那里等了一天一夜,终于见着二哥他们出现,可是不等我们出声提醒,大哥和二哥已陷入了包围。爹为了救大哥还有二哥,被江颜汲所杀,所幸在爹故布疑阵之下,‘流’的人都以为追杀之人全部身亡,这才保全了大哥、二哥隐匿于世,在连涩谷积蓄实力。爹离世之前把我托付给二哥,后来,我就跟大哥、二哥来了这儿,一住就是十二年。我永远忘不了江颜汲和他手下‘流’那五个人的样貌……
不出一年,江颜汲就多行不义而自毙,死在了谣湖派掌门君雳的手上,但君掌门也重伤身亡,八妹和我一样成了孤儿,被大哥收留。虽然江颜汲死了,可是我们都知道,‘流’听命于谁,当今这位略皇才是害了曲家和谣湖派的幕后黑手,略皇和江颜沛就是连涩谷最大的仇人……
十几年来,连涩谷虽然渐成气候,朝堂、江湖都能影响一二,但他们的势力也日益壮大,即使在五国交战之时,并非全盛之力的略皇和江颜沛,我们竟也奈何不得。如今‘流’的‘信人’几乎遍布夜国,有了星坛又如虎添翼。连涩谷想成为和略皇实力相当的对手,似乎很遥远,何况其余各国还存在变数。没有别的办法,我们只能打婵媛公主的主意,所以我便潜入了孤都,才认识了你……
一开始,我只想接近你,寻找机会削弱你的战力,让你无法夺回婵媛公主。可是你是那么温暖的一个人,无论是刚相识之时的热心相助,还是我受伤以后的悉心照顾,一点一滴在我心里化作了一场好美的梦……
但是你有王妃了,她是身份尊贵的悠庭公主,是你深情相恋的贤惠妻子,你待我不过是朋友之义,我在你心里哪有什么位置。二哥和三姐何尝不是两情相悦,可是二哥怕辜负我,一直不肯承认他对三姐的感情。我不想成为二哥和三姐之间的牵绊,又不能想象自己和你有什么未来,那段时日当真难熬得紧呢……
我没想真的伤害你们,可你还是中了‘点绛唇’的毒,打伤了你心爱的女子,那个时候我很害怕,怕你醒来不知道有多痛苦。你对身边人的感情,好像突然变成了我自己的感情。我尽力救王妃,努力保护婵媛公主,都是发自真心的,我只想你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还是好好的,我还能看见你温暖的笑容啊……
其实,我有一点矛盾,我想让你快点好起来,又怕你醒了就会离开。也许我这一生能陪在你身边的时光,就只有这一段时日吧……”
田千立本想再来为原涵诊一次脉,在门外听见音音倾吐心声,用情至深,只觉造化弄人,心中莫名惆怅,于是又转身走开。
步行在灵渺峰深谷中,田千立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的花朵清香沁人心脾,田千立的心情随之好转。想起入谷已有十几日的婵儿,田千立忽然有了精神,眼中波光一闪,自语说道:
“谷里这样寂寞,是时候从别苑搬回来住了。”
日暮时分,田千立抬手在婵儿的房门上敲了两下,便如同逛自家花园一般,信步走进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