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庭玉一来就被他拿吃饭打发了,这会方才有机会提起,正斟酌着该要如何词辞。方真沏了茶水送进来,被周继戎扫了一眼,稍稍一迟疑,还是放下茶盏就退了出去,出门时还反手悄无声息地合上了门。
周继戎对他的识相颇为满意,朝着白庭玉懒洋洋地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那些烦心事就先别想啦!好不容易咱们才有机会再见面——先让老子亲一亲!”
他行动力一流,说着话就把人扯进怀里,往人脸上亲了两口,又上下摸了几把,最后不太满意地啧道:“怎么又瘦啦,骨头都硌着老子了!”
白庭玉促不及防,到底也学不来周继戎的没心没肺,虽然屋子里没旁人,关窗的感觉并不太堪,白庭玉却还是不禁红了脸,周继戎的手在他背上乱摸的时候,更是紧张得几乎要跳起来。
他捉住了周继戎不太老实的手,想要推开他却又有些舍不得,就那么的僵持住了。
周继戎也不知是不是猜到了他这犹豫不及的心思,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嘿嘿嘿地就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又转过眼来脉脉地瞧着白庭玉,把另一只手也伸过来,反而将白庭玉捉着他的那只手反包在其中。
周继戎感觉到他的手微微一抖,却没有想要抽回去的意思。过得一会儿,只得白庭玉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也很想你,本来这次时未辰打算把押送的差事交给卓问,是我非要走这一趟,就想着回来能看见你……”他被周继戎灼灼的目光看着,竟有点儿不知要如何说下去,最后只好笑了笑,带点儿不好意思地道:“……能见上一面就挺好的,也没有想太多……”
周继戎笑颜逐开地道:“只见一见怎么够,你就不想主动点亲亲老子?不过算啦知道你害羞,还是让老子主动吧……”白庭玉略有些窘迫,然而他微微垂着眼看着周继戎凑过来的嘴唇,却也没有闪避,只是当周继戎的手再次不老实地想要东摸西摸的时候,这才往旁边让了让,小声地提醒道:“戎戎,还有正事。”
周继戎知道兄长还没有真正摆平,还不到他能任性妄为的时候,倒也适可而止将下巴搁在白庭玉肩膀上蹭了蹭,也不再搞其它小动作了,过得半晌懒洋洋地笑了一声,却是先问道:“你这一次回来,有没有人为难你?给你奇怪的脸色看?你说,老子去替你收拾他们!”
刁难算不上,可要想别人一点儿异样也没有那也太过不近情理。想当初他们一干侍卫携手教训过不少不明就旦或是胆大包天敢觊觎周小侯爷姿色的登徒子。这还是就这两年间的事。可才一转眼似的工夫,这觊觎的人就变成了自己手足一般的兄弟,而且还是向来臭脾气的周小侯爷自己乐意的,揍又不能揍,难免让人百感交集,再看见白庭玉时脸上带出一点儿异样来也是难免。
这一点白庭玉也能够体谅,他只是稍稍沉默了片刻,随即便微微笑道:“并没有人针对我。”
周继戎心下也有数,见他是这般态度,自己跳出去非要替他出头只会更加适得其反,‘嗯了一声,突然就有些感慨,难得地放软了声音道:“老子本来看江陵那地方挺好的,都想在那儿买个院子了,舅舅又在那儿,咱们往得近些,照应起来也方便,可是现在看来,这战要是不能速战速决,老子还得再在寒州待上好几年,委屈你了……”
白庭玉本就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连忙道:“小侯爷别说这样的话,自然是正事要紧!”
周继戎瞧着他,笑嘻嘻地道:“老子媳妇儿最识大体了!”他从前偶尔看见青楼里客人与伶人们搂搂抱抱地黏在一起,觉得十分腻歪无聊,乏味之极。眼下轮到他自己,就把从前嘲讽别人的种种当屁给放了,他看见白庭玉,总也忍不住就地想要亲近一番。于是趁白庭玉不备,又亲了两口,这才依仍不舍地作罢,商量起正事。
边境的情形自有探子每日报来,周继戎每天都有所了解,白庭玉也就是补充一些军报上不及详述的细节,倒也不算紧急,两人推敲商议了一番,让白庭玉一一写下来,明日再呈交给此次领兵的主将。
待这些杂务料理完毕,白庭玉才旁敲侧击地提及前半夜两位‘水土不服’的京城尊客从营中被掳走,至今下落不明。这事本来他一进门就想问,结果一直耽搁到现在。
周继戎做出一付‘老子什么都不知道啊’的茫然脸,睁大眼睛与白庭玉对视了片刻,半晌后绷不住,嘴角往上直翘,忍不住嘻嘻嘻地笑起来,边笑边道:“……你既然心里也有数,还来问老子作甚么!”
白庭玉也是拿他无计可施,这事十分明显地周继戎的手法,他从前也一起干过类似的事,自然听完描述心里就有了个大概,这时见周继戎漫不在乎的,不由得急道:“那是京师大营,毕竟不比咱们自己的地盘,里头人多眼杂,也不都是全向着侯爷你的,万一被人看出端倪……”
周继戎一摆手,满不在乎地道:“放心!大伙儿又不是第一次干这活计,手脚都干净得很!谁能瞧出个鬼来?他们几万人的大营里还把人给丢了,难道还有脸赖到老子头上!小白你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太谨小慎微了!”
白庭玉只有苦笑,明面上确实是没有留下什么把柄能证明周小侯爷和这事有关系,可京城大营那边大约也有人心里是有数的,只苦于并无证据罢了。对方专程把这消息告诉自己,态度十分客气而礼数周全,也就委婉地是托他与小侯爷递个消息,希望小侯爷能协助一番。
若说旁人只是有些疑惑,但白庭玉一听这行事的风格做派,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心里早认定十有*和他家小侯爷脱不了关系。自己今天虽没来得及和周继戎提起那两人的破事,想来周继戎还是从别人那里得知了原委。
那两人算是咎由自取,不过既然已经教训过了,他还是准备劝一劝周继戎见好就收,不想他和京城那头结下什么不可化解的梁子。
当下白庭玉好言道:“戎戎,你把人塞那条河道里了?这都泡了大半夜,也该给捞上来了吧。”
周继戎也不作声,对着白庭玉只是高深莫测地笑,半晌才道:“老子没把他们塞阴沟里,老子把他们弄去干苦力了!省得他们精力多得没处发泄!你别啰嗦啦!老子有分寸的,过两天就把人放回来了!”顿了顿不等白庭玉再开口,接着又道:“老子连夜就让人把他们带走了,这会儿早就追不上了!”
白庭玉拿他无可奈何,间晌才道:“他两人的父兄持掌着工部和户部,你这么做,也不怕人家暗地里给你下绊子,兵饷粮草什么的拖上一拖……”
周继戎哼了一声,阴阴笑道:“老子又不是主帅,这次不用操心这些!还真当户部工部是他们自家的不成?再说了京城里有老子哥哥呢,真敢在这上头动手脚,正是伸脖子让人好砍了脑袋,再让老子哥哥换两个听话的心腹上去,说实在的老子还怕他们不闹腾呢……老子哥哥他要是连手下人这点勾当都惮压不了,趁早也别打什么整顿纲常制衡朝堂的主意,索性连龙椅也别坐了,还回寒州来当个王爷就好,老子罩着他!”
一番话大逆不道,听得白庭玉简直都不知该接什么话才好。周继戎看他这样,想了想拍拍他的手,压低了声音吐了实话道:“老子哥哥想拿人开刀,他们的父兄都是为官多年的老狐狸了,最会审时度势,也不想这时往刀口上撞,这两人其实等于是他们家里送到老子手头上的人质,好证明此次两部办事不会拖延,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罢了。这要表现得好了,以后自然前途无量,要是惹毛了老了么,哼哼!可惜他们还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地拿自己当个爷!只是教训一顿也算不了什么,只要人没死,他们也不敢怎样!你放心!”
城府心术这种东西可谓是天生的,这点上他兄长胜过周继戎,而白庭玉又不及周继戎,眼下周继戎含糊其词,也不仔细提及其中到底达成了怎样的协议,他不好私下揣度圣意,愣了一会儿工夫,想到如此看来这事的后果也在可控的范围之内,也便作罢。
这一放松下来,才觉得疲倦,忍不住就小小打了个呵欠,再看时辰,不知不觉竟也过了三更。
周继戎内心犹豫再三,到底没在这时候再做出什么引人注目的举动,吩咐白庭玉自去偏房去将就一晚上。
至于那两人失踪的事,与第二日加急送来的军报相比,也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了。
草原上的鞑子大张旗鼓地准备了这么几个月,终于将刀锋所向直指中原门户,将大军罗列到边境处。
一条条命令飞也似的下达,城外驻扎的军队流水一样的开拨。
皇帝有意借交战的机会练兵,为日后平定西陲边境奠定军队基础,且出于顾惜弟弟还是别的考虑,这次的主帅另有其人,周继戎在其些事上忤逆了兄长不少次,又明白兄长想要借次磨练一批堪用的人才,天天把砍脑袋挂嘴边的周小霸王难得温顺了一回,对此提议也没有什么异议,只令手下后将协同配合,自己则坐镇寒州,负责后方的粮草军备的调度供给事宜。
那两人的家丁丢了小主人,回去也没法交代,倒是上门来哭求周小侯爷做主。周继戎笑嘻嘻地温言劝慰,只道老子这地境太平得很,土匪蟊贼都早叫老子个挨个地给砍光了,如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百姓个个温厚纯良,绝不会做绑架人的勾当。做这事的八成是混进来的军营细作。如今时机正好,大军正在开拨,大可以给他们几人一并入了军籍,到草原上去找对方报仇。
他还特诚恳地和一群傻了眼的家丁说,这事他亲自帮忙,保证早上办了手续,下午他们就可以随着大军一起开拨,一定把他们安排到冲锋陷阵的最前沿,好为他们的主子报仇血恨!他做这事只是举手之劳,不麻烦!一点儿也不麻烦!不用感激得泪流满面如丧考妣,真的!
当然这话他说过就算,一群家丁再也没来叨扰过他,远远见到他都绕着走。
不过那两人没几天工夫也被人给‘救’回来了,吃了不少苦头的样子。周继戎也不掩饰自己的兴灾乐祸,借着探望之机前去哈哈哈嘻嘻嘻了一番,暗地里摩拳擦掌地等着对方忍不下这口气跳出来,可惜这两人似是学乖了,安份了不少,和着手下家丁一样听到他名字就绕道走,根本不来招惹他。
十日里双方军队在边境小有接触,交战十数场,规模都不太,两边互有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