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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页(第1页)

喻兰川只觉得耳畔有如飞了一串苍蝇,“嗡嗡”不止,基本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唯有“梦梦老师”四个字触动了他的耳膜,冷冷地回答:“一会回去我就给你上级打电话,举报贵所民警工作期间宣传封建迷信。”于严小心翼翼地闻了闻,没闻到酒味:“……你是不是刚才出门让狗咬了?”喻兰川:“走开。”说话间,两人到了电梯间里,喻兰川看清等电梯的人,脚步猛地一顿。于严:“哎,巧了!”不等喻兰川掉头往外走,于严就大喇喇地一巴掌拍在了甘卿肩膀上:“梦梦老师,我们刚才还说你呢!”这一记巴掌正好拍在她被板砖掀了一下的肩头,甘卿被他打得往前踉跄了几步才站稳,骨架都歪了。于严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的手:“我这是……一夜之间把‘如来神掌’自学成才了?”甘卿感觉自己半边肩膀就像煮熟的螃蟹壳,被于警官一掌掀掉了,都能听见里面骨肉分离的“咯吱”声,艰难地笑了一下:“不愧是人民警察,功力……咳……一日千里。”“别乱碰她,毛手毛脚的。”喻兰川上前一把扒拉开于严,“你受伤了?怎么回事。”“没……什么,说来话长,”甘卿抽了口凉气,有些直不起腰来,“嘶……菜……菜帮我拿一下。”喻兰川:“……”都这样了,她捧在手里的一袋菜居然纹丝不动,连豆腐都一角没碎。可能是“信仰之力”在加护持。“你怎么了?半路遇上打劫的了?”于严赶紧上前接过她手里拎的东西,又想起她在行脚帮一个人干翻一个加强连的光辉业绩,纳闷地往购物袋里看了一眼,“比你还厉害的人,至于出来打劫?打劫也不能劫你啊,你身上有什么好抢的,菜吗?”甘卿:“哎,当心!那袋破了个口,土豆别滚出来……啊!”喻兰川飞快地在她抬不起来的肩上按了按,确定骨头还在原位:“还废话!”被板砖砸的时候,因为神经高度紧张,甘卿没太觉出疼来,直到这会回来,她才发现有点严重,右手已经抬不起来了。张美珍不在家,甘卿苦笑着抱怨说:“二位也太不把我当未婚女青年了,这要是在古代……”于严其实还挺尴尬的,但鉴于甘卿这会的半身不遂有他的功劳,也不好撂下不管,于是吭吭哧哧地说:“那要么……我去八楼看看周姐在不在家?还是……”喻兰川截口打断她:“没胸没屁股的豆芽菜,侏罗纪也没人要看你!”“……”甘卿眨眨眼,“我怎么觉得这句话有点熟悉?”她说着,表情不大端庄地舔了一下牙根,笑了笑,居然真就不怎么避讳地脱了外衣和里头的毛衣,两位男青年嘴硬也好、嘴软也好,还是不约而同地怂了,一起把视线转向房间各个角落。然而想象中香艳的场景并没有发生,甘卿里面穿了件夏天可以外穿的运动背心,她肩头只有一层薄而细密的肌肉,将将包住骨头,有能把刀锋控制在毫厘之间的力量,但硬扛板砖就有点捉襟见肘了。乌青从三角肌后方一直延伸到了肩胛骨附近,皮下爆裂的血管织出了一片触目惊心的蛛网。喻兰川不由自主地活动了一下肩背,感觉后背跟着疼了起来。于严不安地说:“我刚才还使劲拍了一下,我这手欠的……这不行吧,得去医院拍个片子。”“不至于,”甘卿回头看了一眼,不以为意,“板砖扫了一下,我感觉骨头还好。”“最近医院是哪家?”喻兰川不理她,摸出手机来叫车。“真的不至于。”甘卿把羽绒服拉上去,晃晃悠悠地站起来,顿了顿,她说,“唉,好吧,其实是孟叔让我自己去交医保社保,我一直拖到现在还没交……去医院太贵了,反正是右手,不影响什么,自己抹点药过两天就好了。”喻兰川忍无可忍,一口烈火喷了出来:“既然没什么用,你一会剁了炖汤好吗?”甘卿:“……”“凡是没用的事一定要干,凡是正经的事一定要拖,医保也拖!”喻兰川怒道,“自己抹什么药?去厨房拿白胡椒粉和面自制‘金疮药’吗?二十一世纪了,您老还反清复明呢!”于严忙说:“我的锅,都怪我手欠,医药费我来负责。”喻兰川:“负什么责?你很有钱吗?”于严:“……兰爷,你怎么跟个被人踩了领地的猫似的?”“领地”甘卿说:“那个,我……”“你闭嘴。”喻兰川转身去接网约车司机的电话。约的车很快到了楼下,本打算回家做饭的甘卿被莫名其妙地搓上车,拉到了最近的一家骨科专科医院。路上不堵车,连医院里也比平时冷清。甘卿鲜少有就医的机会,抬头看着门诊大楼,几乎有点茫然。喻兰川撂下一句“等着”,就把她扔在了座椅上,自己跑去拿号挂号,发苦的药味漂在理石地板上,偶尔经过的医护人员目不斜视。于严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感叹说:“兰爷其实最懒得管闲事了。”甘卿僵着右半边身体抬头看了他一眼:“……我跟你认识的可能不是一个‘兰’。”“对啊,所以说他对你是真的好。”于严在她旁边坐下来,摸出小本,“我刚才几次三番想问你是怎么回事,都被他堵回来了——梦梦老师,来做个笔录吧。”这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甘卿简明扼要地把事说了。“我总算明白什么叫‘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了’,”于严板着脸说,“黑灯瞎火,一看就有诈,你怎么就敢独自追过去?”甘卿很好脾气地笑了笑,是一脸典型的“虚心听取,不打算改”。于严:“那刀和血迹呢?收集了吗?”“没。”甘卿十分想得开地说,“不用查,我大概心里有数,我师父以前到一百一来,也都是避开别人耳目的,丐帮里那么多人,连杨帮主的儿子都跟卫骁有仇,看我不顺眼也正常。上次在那个什么极乐世界里跟许家人动了手,我就估计得有这么一出,正常。”“你心里有数就不用保存证据了?这叫故意伤害!哪正常了?”于严严肃下来,“小喻爷说得对,二十一世纪了,你们怎么还来江湖仇杀那一套?”“普通人有打架斗殴,江湖人有江湖恩怨,都管,你们警力够吗?”甘卿笑了笑,“再说,你当这些人是进个看守所都能吓尿的良民么?这些打手靠人养着,抓进去也不会供出主子的,一回生、二回熟,随便关一阵,出来还有饭吃。警察同志,你这身制服吓唬得了好人,真正的贱人才不怕你们。”于严无言以对。“正经过日子的人能让他们骚扰疯了。”甘卿用没受伤的手把掉下来的碎头发卷上去,“幸亏是我啊。”她就无所谓了,孑然一身,心情好一走了之、心情不好不死不休,她也能奉陪,反正她什么都没有,大家可以坐下来比一比谁的脚比较光。只要肯破罐子破摔,就能活得无所顾忌。甘卿:“就是杨帮主那里,最近可能有人要找他麻烦。”于严沉默了好一会,瞥见喻兰川已经挂好号回来,正往这边走,他忍不住说:“甘卿,你可能不喜欢包,也不喜欢首饰,那你喜欢什么呢?人这一辈子,总要有个追求的方向吧,你不怕老来两手空空吗?”甘卿想了想,回答他:“有的人打的是‘收集经营’类的游戏,有的人开了‘冒险流浪’模式,生活方式不一样,有什么高下之分吗?”于严犹豫着说:“那倒也是……”就听甘卿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刀:“反正不管开哪个模式,大部分人都活得不明不白,不是无事忙,就是不知道明天住哪,都差不多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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