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胡阏氏的脸色一黑,而呼延赞的脸上却是一喜。
“你说什么?小皇子继位也是我族的传统,三皇子是不错,可是华国一行损兵折将,大家有目共睹,你不会是瞎了吧?”
“你才瞎了呢?那计划当时你也叫好来着,风险的事有谁能预料得到?你这么有本事,你完颜一族还不赶紧冲到抗华第一线上……”
“要去也是你耶律一族,往年水草好的地方你们都争着要,现在国有难了,你们不是应该多出力的吗?现在莫非是退缩不前……”
“好哇,你说我占了水草好的地方?那几处有矿产的地方呢?你占着怎么不说,靠着这矿在华国人的手里捞了多少好处?谁不知道你们一族的兵器最好,荀家军用的是什么兵器?我们那些个破铜烂铁的如何能敌得过人家?我退缩不前?我看你们是有心避战保存实力,目的不可告人……”
“佟氏一族……”
“……”
方瑾不由得看呆了去,这就是现在危机关头胡国高层的现状,脏话层出不穷,并且没有看到老单于的脸色越来越败坏难看,只顾着为了争好处以及往日的仇怨,要不就是争着谁有资格继承单于之位?明目张胆地忽略了那还没有老死去的草原王者。
呼延勃的蓝眼里布满了失望,这么一群人如何能指望他们保护王庭,而那争得最凶的两人却是只字不吭,遂大声喊道:“你们有什么好吵的?单于还没有死呢,现在华国人已经突破我方几条防线,说不定明天就能杀到王庭来,你们倒好却在这儿为了那一点蝇头小利争吵不休,祖宗的基业只怕要丧在你们的手中。”目光里满是指责意味地看着那群安静下来看着他的人。
吵得最凶的两族听到这声音,气息黯了下来,脸上微微有些赧然,但看到教训他们的是那血统受质疑的呼延勃,顿时一张脸都严厉地瞪着这个年轻人,更有人轻嗤一声,“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你算是什么东西?”
呼延勃的脸涨得通红,这是他在王庭听到最多的话,努力克制心中的不满,“我就算不是个东西,但也知道国家危难之时应放下往日的仇怨,共同击退华国士兵才对,你们却是反其道而行,龟缩在王庭的这些日子里又商议出什么有效的策略?什么也没有,就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人被华国人所杀,帐篷被烧,牛羊等财物被抢,水草丰厚之地变成别人的国土,你们现在这样的行为如何堪配称之为八大部族?”
一句句反问让那群人都哑口无言,他们哪会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危急?可是想到好处都被别人占着,心中早有不甘,正好这次可以借题发挥,所以人人都不想轻易地表态,只想着能捞到更多的好处。
可呼延勃那几句话让他们深思起来,不由得汗颜,想要骂他是野种的人在看到他严肃的脸时都咽下骂声……
方瑾一看就知不好,呼延勃正在意图整合这些现在如一盘散沙的人,如果真让他得逞,她方瑾不但给他人做了嫁衣,还要累及到自己在此丢了性命,这绝不可以,现在就连呼延赞与安胡阏氏都不敢随意乱说话,在国家民族大义面前,没有人敢将自己那小九九表露十足。
“倒是大言不惭,背地里却是与阏氏行苟且之事……”这是她捏着鼻子小声地在老单于的耳边说的话,悄然靠近到他这儿就是图这一刻,可笑的是居然没有人防她会对老单于不利,如果她现在拔出匕首杀了这老头,谁也阻止不了她,只是她知道不能为这个老头陪葬,他一死,她也完了。
只是年轻的妻子与心爱的儿子都没人顾及到他,真真可怜哦,她的眼里满是同情地看着老单于,此时这老头哪里还顾得上搭理是谁在他身边,只是两眼愤然的看着呼延勃,想要等他死后接手他的一切,想得倒美,现在他的心里对于这个儿子是深深的厌恶。
他手中的黄金权仗顿时就朝呼延勃飞去,劲道不大,但却是成功地阻止了呼延勃打算让八大部族打开心结一致抗敌的话。
被突如其来的黄金权仗打中,呼延勃立时将目光落在老单于那张恨不得生吃了他的脸上,这个节骨眼,父亲怎么听信他人言,“父皇,儿子有何不对吗?”他的手紧握成拳,隐忍着看向这老父。
“你……”老单于想要指责他勾引继母,但想到这有累他的名声,遂眨着冰冷的浑浊的眼睛看着这一群人,包括自己年轻的妻子与心爱的儿子,怒道:“你们都当我死了?啊?居然任由一个下作的东西说话震住,你们羞不羞?他真的忧心王庭的安全,还会在今夜为了一个女奴与兄长起争执?孽畜,你还不知错……”越是气愤他的半边身子就起呈僵化,脸部扭曲起来。
呼延赞有那么一会儿被呼延勃的话打动,但现在父亲这一打断,他的理智迅速回笼,那自私凉薄的个性又占了上风,看到父亲的脸部扭曲,忙上前扶着半躺着的父亲,而此时老单于的身子抽搐起来,手脚不停使唤,五官歪斜。
那其他八大部族的人与安胡阏氏也都震惊地唤出声,“单于……”更有甚者恶狠狠地瞪视着呼延勃,都是他,老单于才会病情加重。
呼延勃的心情十分的复杂,父亲对他的成见太深,甚至到了已经不允许他在这儿寻找一丝联合对付华国的机会,要将他彻底地边缘化,不是不怨不恨,但是看到他现在半生死地摊在床上,他的心狠狠地揪着,难受得一如在那炎热的戈壁沙漠里行走的人,被烈日照着连一丝喘息的机会也没有。
安胡阏氏急得想要给老单于抚胸顺气,但都被他那颤抖的手挥开,这让她在其他七大部族的族长面前失礼,心里自然万分恼火,又不敢表现出来,就怕让人知道她的内心有多憎恨这个一身老人味的老头。
方瑾在一旁伸长脖子悄悄地看着,美眸看到那胡国的所谓医者进来,对于这些人她也领教过,他们治疗外伤有一定的本事,但没有中原的医士那样能治理得了比较复杂的病症,现在对于老单于的病情他们都众说纷纭,没有一个统一的口径,嘴角勾了勾。
目光瞄到安胡阏氏皱紧的眉头以及呼延赞那复杂万分的神情,方瑾没有丝毫的同情,当目光转向到握紧拳头的呼延勃身上时,感觉到他的身上散发出的冰寒之气,那紧绷的俊颜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究竟是想这老家伙死呢还是在为他祈祷?
但这都不关她的事,拿话给老单于听等的就是这一刻,就在那几个胡国大夫束手无策之际,她趁机上前跪伏在安胡阏氏的面前,“阏氏,奴婢知道这是什么病?”
这话不亚于在一片宁静的湖里投下一颗巨石的效果,所有人这时候才注视到王帐里还有一名华国女奴,顿时,那些自诩高贵的族长用高傲不屑的目光看着方瑾,这个华国女奴知道什么?
“别听她的”的话语响在耳边。
安胡阏氏与呼延赞都没有作声,反倒是呼延勃开口问道:“父皇得的是什么病?”
方瑾没想到这么多人当中首先问老单于得了什么病的人居然会是呼延勃?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心底叹息一声,他当人家是父,可人家未必当他是儿,这时候她缓了缓情绪道:“单于得的病在我们中原来说叫中风,中者口眼歪斜,身子瘫痪……”她滔滔不绝地陈述着。
其实这还是当年她在小宫女时期,姑姑想要让她进尚食局,这里面还有司药一房,监督她背了不少医书,结果她却是辜负了姑姑的一番心血,硬是进了尚仪局,至今想来若当年老老实实进了尚食局,也许就没有这坎坷的命运,这都是她自找的,怨不得老天不公。如果命运可以重新选择,她一定不会再让姑姑失望,尚仪局果然没有什么好的。
一些听不懂华语的人都悄然问那些个听得懂的人,这华国女奴到底在说些什么?初时想要怒斥她胡言乱语,但那症状与单于现在的样子不谋而合,听那女奴说得一套一套的,他们哪曾听过这样系统的医学理论,只有一些会治外伤的大夫及做法去邪的巫医。
安胡阏氏原本十分难看的脸色在听到方瑾侃侃而谈之下渐渐地和缓,老单于的病一来可以得到缓解,为她赢取时间;二来方瑾是她的女奴,能为她挽回一点面子,现在她的命也拿捏在她的手中,谅她不敢轻举妄动,这么一想,她渐渐心安。
待方瑾的话音落下,她端着阏氏的架子问了几句,然后上前给那身体不适的老单于乱按摩一通身子,老单于这时候也没有力气推开她,身体渐渐地不听使唤,但她的按摩又不见成效,不由得狠狠地瞪了一眼安胡阏氏。
安胡阏氏的脸色又沉了下来,正要向方瑾发泄怒火,都是这个女奴让她出丑。
方瑾适时地上前找准穴道给老单于按摩身子,似畏缩地道:“要这样找准穴位才行,不是瞎按一通就行的……”柔柔弱弱的话给人的感觉一点也不具威慑力。
呼延勃知道方瑾不是那种柔弱的华国女子,这不是她的真性情,想要当场揭穿她的举动,但在看到父亲的五官渐渐有些和缓,不再扭曲,而那僵硬的身子慢慢地软了下来,手脚渐渐有些活络,这么说方瑾没有使坏,他也停下了要再用话寻机处死她的机会。
他的心现在说不出的挣扎,但很快就坚定下来,现在的胡国还需要父亲这个统治者,不然力量不均衡的几个势力肯定会加速王庭的分崩离析,父亲现在不能死。
其他的族长见到呼延赞与安胡阏氏没有再说话,他们也不好越俎待疱,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是老单于的身体只怕挨不了多久,接下来有谁堪当单于?除了安胡阏氏与呼延赞的追随者之外,那些与呼延一族同样具备实力的族长也渐渐地生出异样的心思,此时的王帐里除了呼延勃这个儿子真心关心父亲的身体之外,其他的人都在打别的主意。
此时,除了老单于发出的舒服哼叫声外,是安静得很,方瑾的手使劲地按摩老单于的身子,美眸迅速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人,那各异的心思都尽收眼底,但在看到呼延勃的目光紧盯在老单于的身上,那眼里的担忧之色看来不是假的,心里微微一震,亲眼目睹了老单于是如何待他的,他还能发自内心关心他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