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映雪停下了转动的水杯,他看着赵太保很认真的问道:“这件事,您怎么看?”
这件事自然就是西门映雪是妖皇转世这个流言。
赵太保低着头在亭子里来回走了两步,看着池塘里戏水的鱼儿说道:“既然还没有成为事实,我自然相信你不是妖皇转世。而且,这以前也并无妖皇转入人世的先例。但这并不妨碍别人的看法和推论,没有先例并不意味着就不存在这种可能,既然有这种可能,站在人族的立场,自然不介意错杀一个。万一杀对了呢?妖族就少了一个神一般的首领,以后打起来人族会少死很多人,这个想法很有诱惑力,就算是皇上,也经受不起这种诱惑。”
西门映雪又沉默了下来,设身处地的去想,赵太保这番话很有道理。哪怕他是西凉王的独生子,在人族的大义面前,皇权自然会加以干涉。如果西门映雪死了,西凉肯定会乱起来,但国家武器自然会去镇压,于是西凉血流成河,西门家自此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或许还会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
西门映雪想的越深,便愈发有些冷,内心便感觉到巨大的不安。
除非入空岛,否则,他所想到的,便是即将发生的,似乎没有机会逆转。
鬼谷神算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年,那两份预言就是铁证,总不可能从坟墓里把他挖出来重新观星吧。
赵太保坐了下来,又说道:“昨日督察院出动了整整千名院吏,去把下南路的日月会给灭了。上官红叶这事儿办的很漂亮。表面上打着日月会袭击芊芊公主的旗帜,事实上一方面镇压了一部分流言,另一方面,却把四皇子扯下了水,把他推到了你的对立面。”
西门映雪有些疑惑的看着赵太保,赵太保这才想起西门映雪并不清楚皇城里的那些机构,和那些人。
所以他解释道:“督察院有些特殊,它是皇室的一条狗,原本隶属于光的直接领导,光,也是一个机构,只不过这个机构很神秘,很强大。历朝历代光都是掌握在皇上手里,所以督察院也就属于皇上直接领导。但本朝出了一些变化,光没有掌握在皇上手中,而是掌握在葫芦亲王手里。于是,督察院一方面向皇上负责,一方面,又向光负责。弄到现在,似乎没有人搞得明白督察院究竟在为谁效力。”
“上官红叶执掌督察院四百年,在这皇城,没有几人比他的资历更老。四皇子今年二十六岁。他和唐霸道是一母所生,却性格迥异。唐霸道无论做什么事都是明着来,但四皇子唐浩却几乎从未出现在世人的面前。他深居宫中,却掌握着整个上京东西南北四门的地下势力,知道这事儿的人很少,上官红叶肯定是知道的,他偏偏就动了南门日月会,似乎想要把四皇子从幕后推上前台。”
西门映雪皱起眉头,他听懂了赵太保的告诉他这些事情的意思。
上官红叶打压了流言,给了芊芊公主一个面子,却又把四皇子推到了西门映雪的对立面,为西门映雪又竖立了一个更大的对手。
芊芊公主面对全上京在昨日的风雨中表了态,芊芊是皇帝陛下的七公主,是南山道院空岛张道陵的关门弟子,谁敢动她?
但西门映雪不一样,他虽然是西凉王的儿子,但他更是未觉醒的妖皇。
四皇子的母亲是李皇后,所以才有昨日日月会在十一桥桥头对他的正大光明的围杀。
居上京,果然大不易啊!
西门映雪心里想着,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赵太保接着又说道:“上官红叶这老狐狸打的什么算盘目前还不清楚,但我认为和皇上立储有关。按照皇城规矩,皇上登基二十年就必须立储,如有大战事,必须提前立储。承天皇帝登基已经十八年,在这两年之内,就必须定下储君。大皇子唐霸道在北平,三皇子唐石明在空岛,四皇子唐浩和六皇子唐钰在皇城。我看不懂的是,这老狐狸想把四皇子逼上前台,究竟是希望唐浩站出来争一争这储君之位,还是想把唐浩曝光出来,将他从四个皇子的竞争中剔除出去。”
西门映雪说道:“这是皇室自己的事儿,岂是大臣们能够干涉的?”
赵太保摇了摇头说道:“立储不是小事,这事儿先不谈了,毕竟暂时和你还没有关系。不过,如果是唐霸道或者唐浩入主了东宫,他们一旦登基为帝,你西门家只怕没有那么好过了。”
这话西门映雪很明白,唐霸道是必须要他命的人,唐浩虽然未曾谋面,却也派出了日月会对他围杀,更何况他们俩都是李皇后所生。
“这些日子,礼部尚书黄忠,户部尚书孙成栋,还有太仆寺少卿江成卫前来太师府很是频繁。你杀了江成卫的儿子江无愁,斩下了孙成栋的儿子孙文的一条手臂,黄忠的儿子虽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他们都是老李太师一系。想来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儿,这些都是朝堂上老奸巨猾之辈,都是玩阴谋手段的高手,你在上京,可要多长个心眼儿,万莫着了他们的道。”
西门映雪微蹙着眉头想了想问道:“赵爷爷,您说,那些流言会不会就是他们合计着放出来的?”
赵太保摇了摇头说道:“他们并不知道那些绝密的档案,唯一有可能的是李太师,但皇陵距上京有一段距离,关键是皇陵设有禁制,外面的人可以进去,守陵的人,却无法出来。这一段时间以来,除了张道陵去过一次皇陵,便没有其他人,所以,这两个预言应该不会是从李太师口中传出来。”
赵太保想了想又说道:“当然,最大的嫌疑还是在太师府,李太师未入皇陵之前难保没有将这两个预言告诉给李鸿志或者李天逸。李太师可是老狐狸啊,如果是他布的局,自然早就布好了,就等着你跳进去。但没有人有凭据,也就拿他太师府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