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知将朱氏被泪水打湿的鬓发,将其别到耳后。
她的声音,带着温柔的悲悯。
朱氏更加用力地抓住荔知的手,仿佛不这么做,她枯瘦的身体就要坠向更深的地方去了。朱氏紧闭着双眼,嘴唇也紧紧抿着,但是颤抖的喉咙里却发出只在方寸之间的哭嚎。
眼泪像泉涌一般流在她的脸上。
朱氏出身商户不假,但她能够嫁进荔府,自然不是一般的商户之女。朱家世代从商,富比王侯,朱氏乃朱家嫡女,从小接受仕女一般的教育。
王氏懂的,她也懂。可那些不该做的,她还是去做了。
她的一双儿女,生命之火在流放之路上奄奄一息,她怎么可以视而不见?每一夜,每一夜她都担心自己的孩子第二天还能不能睁开眼睛。
她闭上眼睛,任那些流人糟蹋自己,闭上眼睛,从荔知的手里接过她的口粮——每一次,每一次她的心都在滴血。
有无数次,她都想一死了之。
可是她还有两个孩子。
他们没有任何错。
即使她堕向无间地狱,她的两个孩子,纯善而无辜的一双儿女,也不该跟她一同坠落。
荔知搀扶着哭到脱力的朱氏从地上站起,问:
“姨娘,你住的地方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好在朱氏住的地方就在都护府洗衣的河边,荔知送朱氏到了地方,发现那与其说是住处,不如说是临时用木板搭起的窝棚。
“我先去前边洗着衣服等你。”菊生说。
荔知知道她是想把
地方让给自己说话,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听到声响,一张冻得通红的小脸从里探了出来,见到外边的生母和荔知,脸上绽开天真的笑容。
“姨娘!荔知姊姊!”
荔慈恩像只活跃的小兔子,从窝棚里蹦跳而出。
尽管生活艰难,她的脸上依然没有丝毫阴霾。
荔知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问:“你哥哥呢?”
“哥哥出去捡柴火了。”荔慈恩笑道。
正说到荔象升,一个少年瘦削的身影就从河的另一头走了过来。
荔象升看到窝棚前的荔知和陌生的菊生,面露惊讶。荔知先和他打了招呼:“象升——”
后者沉默着低下头,抱着怀里的柴火进了窝棚。荔知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淤青。
“这孩子到了鸣月塔,性格越发阴沉了……姑娘别怪他,都是我的缘故。”朱氏哽咽道。
“我不怪他,姨娘放心。”
荔知身上没有可给她们的东西,歉意地看着朱氏:
“既然送姨娘回了住处,我也就放心了。我还有都护府的衣服要洗——”
朱氏立即说:“姑娘快去吧,千万不要因我误了事。”
“明日我再来看姨娘,到时我会带些吃的用的过来。”荔知安慰道。
荔知刚要走,朱氏忽然将一物塞进她手里。荔知一看,是一枚写着朱字的牙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