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南虹得到这个消息,惊喜万分,激动不已,不用分说,赶紧牵出玉骓兔,与姜夙愿一道双双电掣风驰地直奔西郊而去,奔行六七里路程,果然见前面的夜色中一大片莽莽苍苍的树林,二人忙放慢坐骑,凝目聚神地仔细寻找梅林。
此时,一缕琴音遥遥响起,若隐若现,但直贯人耳膜,叫人听起来清清楚楚,姜夙愿忍不住轻声称赞道;“这姑娘好深厚的内力呀!她一定是听到了咱们的马蹄声,听风辩影,判断出咱们的距离位置,然后再凝聚内劲发于纤指上,震弦凭空传播出来,示意她的方位在那里,小小的琴弦颤声却波及覆盖这偌大的树林和呼号的朔风,真的是不简单呀!”
二人随着琴音转进树林,三弯几转,竟然见树林的深处有一片梅树,梅树上开满洁白的梅花,争香斗妍,傲雪绽放,在这茫茫的隆冬黑夜里真是别有洞天,梅花林丛中有一座六角木亭,雪地返光,依稀可见木亭上有‘暗香’字迹的陈旧横匾,木亭里面中央,石凳石桌,石桌上燃有一只香炉,星火点点,一只古筝瑶琴,一位白衣胜雪的妙龄少女正在全神贯注地抚琴弹奏,那模样完全与雪景梅花浑为一体。
少女知道来访的宾客已经临近亭前,琴声蓦地低沉下来,独弦铮铮,清亮孤鸣,音律变得婉转缓慢起来,悠扬抒情,弹琴的少女自然就是冷香公主东方飘雪,她忽的轻抒音喉,樱唇撮圆,放声唱吟道;“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
雏鹓稚鸾之声,玲琅悦耳,真谓天籁之音,让人听闻起来心神俱醉,这是南宋词人姜夔的‘暗香’词上半阙,剑南虹也算精通诗词歌赋音律之人,不敢和这金镈玉质的歌声相比,但仍然控制不住激动的迫切心情,大踏步上前两步,接着下半阙高声朗吟道;“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琴声戛然而止,东方飘雪站立起身来伸手合掌轻轻拍了两下,木亭外面走进几位白衣素裙的侍女,从石桌上搬走瑶琴香炉,摆下杯碟玉筷,另外在石桌中央放上一只青铜兽灶,灶里面燃着炭火,再在兽灶上面放一只狻猊水晶石盆,水晶石盆里面热汤沸腾,煮着什么菜肴,香气四溢扑鼻。
待侍女们安置好退身后,东方飘雪才招呼亭外的宾客道;“贵宾莅临,小妹已经备下薄酒,浪子大侠与南秀公子快请入座!”
进得木亭,依稀夜色中,剑南虹凤目泛光,仔细辩认眼前的冷香美人,桃腮爪子脸,水汪汪的大眼睛,灵动而明亮,依然还是那么清纯而善良,正是他日夜思念牵挂的小姐姐,只是十年不见,她已经从一个小姑娘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风韵成熟,天姿绝色,恩人就在眼前,剑南虹百感交集,激动万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上前‘扑嗵’一声跪在东方飘雪面前,口里连连称呼道;“恩人姐姐在上,受学生一拜!”说完,深深叩首三拜。
他这一举动倒把东方飘雪弄得不好意思起来,赶紧伸手扶他起来,将他按坐在石凳上,口里怪嗔道;“南秀公子已经是江湖上一代名侠,四大公子更是名播天下,公子这样故叫小妹如何受得起?”
剑南虹在石凳上坐定后,心潮更加起伏,凤目里面已经是含泪欲滴,而且他从对方的声音中也判断确定出来,当时在金陵城紫金山脉里,自己爱河颠舟,受尽欺骗羞辱,痛不欲生时,每天为自己送酒饭,用言语开导自己的正是她,没有她,就没有自己今天的一切??????枉为自己日夜思念她,也曾经在心里暗暗发誓;‘今生今世非她莫娶。’可是自己毕竟太年青幼稚轻佻,一涉足凡俗尘世,就经不住别的女子的挑逗,竟然移情别恋,可是这位小姐姐半点没有责怪过自己,反而在自己痛苦失落的时候还帮助自己,自己数度深受红颜知己的恩惠,还那样对人家,想来真是悔恨不已,羞愧难当??????
东方飘雪手执酒壶为客人与自己斟满杯中酒,然后端起酒杯落落大方地道;“俩位公子大驾光临,小妹借夜色薄雪,暗香疏影一隅,薄酒数杯,不成敬意,能够与二位公子小酌畅谈,小妹不胜万分荣幸,也算咱们今生的缘份。”
剑南虹,姜夙愿忙端起酒杯站立起身来与东道主人碰杯。
一杯饮尽,姜夙愿也执酒壶替主宾三人斟满酒,然后端起酒杯回敬主人道;“冷香公主玉质神慧,绝色清丽更是独冠群芳,使天地逊色,名播寰宇,四海之内英雄豪杰莫不是景仰膜拜,今得公主盛情款待,在下诚惶诚恐,借公主的酒也敬公主一杯。”
“好!”东方飘雪端起酒杯来回应道;“江湖传言与浪子大侠一醉,乃人生一大快事,今日逢缘相聚,果然传言无虚,痛快!”说完,爽快地与姜夙愿碰杯干尽。
剑南虹也替东方飘雪,姜夙愿与自己斟满杯中酒,然后端起酒杯敬向东方飘雪,神情极其诚恳地道;“十年不见,东方姐姐已经出落成一代武林名公主,学生也为姐姐感到骄傲,学生今天的一切都蒙姐姐恩赐,夜里常常不眠思念,大恩大德无从报达,今天能够瞻仰恩人姐姐风采,学生真是万分激动,难于言表,其实学生一踏进金陵城府境内,姐姐慧眼明亮,就开始关注学生了,只是学生年幼无知,资历尚浅,做起事来轻率任性,愚昧荒唐,定然惹得姐姐笑话,学生望姐姐锦绣胸襟,博大宏远,不要责怪学生??????”他言情语真挚,毕恭毕敬,模样就像一个孩子做错了事情在先生面前认错一样。
东方飘雪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格格’笑出声来,银玲般清脆,笑一阵她才举起杯子来与剑南虹碰杯,温言宽慰道;“公子不必自责内疚,一个人不做些尝试,就不知道甘苦的深浅,况且青春即少年,风流需及时吗!其实人生的命运都是上苍安排的,造化弄人,不可抗拒,只能顽强勇敢地面对,唉,人生苦短,如烟如梦,转眼就是百年,有些事情不必那么教真,一切随缘,随缘吧!”
三巡礼仪酒喝完,主宾落座,东方飘雪首先动起筷子来邀请宾客道;“来,来,来!吃点东西暖暖身子。”
剑南虹也跟着拿起筷子在水晶石盆里面夹起菜肴,学着主人的样子放在面前的碗碟里,碗碟里面盛有清油,这样滚烫的菜肴经碗碟里清油沾滤后,吃起来既保持菜肴的温度,又不烫嘴,水晶石盆汤汁里面略带一丝丝辛辣味,让人吃起来既提精神,又倍感温暖。
姜夙愿一连吃下几夹菜肴,高兴地称赞道;“爽,真爽!没有想到东方姑娘原来是一位美食家,在下如果没有猜错,这种汤锅吃法应该是蜀川人的火锅吃法,只是没有蜀川人那种大辣大麻的麻辣烈性罢了,看来东方姑娘是采集众家之长,溶南北为一锅,了不起!”他一生阅历丰富,见多识广,很快就识辨出来这菜肴的来历渊源。
东方飘雪点头承认道;“到底是浪子大侠,一生飘泊天涯海角,见识不凡,不错,这其实就是蜀川人的火锅,小妹的先外祖父也与浪子大侠一样,一生喜欢名山大川,四海遨游,他老人家在蜀川有朋友,就带回来了这种烹调吃法,小妹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先外祖父学会了,因为常常怀念他老人家,也就常常弄这种吃法,这是小妹用鲜鲫鱼熬制汤汁,再煮以鲜嫩的小鹿血,鹿肝鹿肚,鹿脯肉,再配山蘑草菇竹荪,只是小妹毕竟是江南人,不敢吃蜀川人那样的大辣大麻,在俩位公子面前,小妹这点拙笨手艺不过是班门弄斧。”
三个人高高兴兴地继续喝酒吃菜,无拘无束地谈笑,趣味相投,和谐融洽,不时有侍女上前来添加汤菜烫酒,剑南虹先前一直心存负疚忏悔的念头,但看恩人姐姐天纵豪迈,谈笑风生,妙语连珠,完全没有半点责怪他的意思,他毕竟是心胸博大的性情中人,很快就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