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起社会新闻闹得挺大,开庭审理傅尧杀人案的那天,各家媒体争相在检察院门口守候。
身为办案多年的老手,陆承经手过的案子数不胜数,丧心病狂的凶手见识得多了,傅尧这种,在他眼里,算是中规中矩的。
仇富与看热闹,但凡有人的地方,这两点永远是关键词。
陆承早就预料到了,媒体会一边倒地抨击傅尧。
短短数天,各家媒体齐出动,不由分说就将傅尧各种黑历史都扒拉了出来,就连人家上月打过几次驾,开车超速过几次都报道得绘声绘色,现在傅尧杀了人,更是将他疯魔化成了毫无人性的变态狂魔,所用言辞,都是恨不能越过法律啃食其血肉般的激烈。
审判当日,苏茶遵守承诺,上法庭出面作证。
傅尧那方的说辞依旧不变:杀人是真,但只是合法自卫。
律师的唇枪舌战激烈。
法庭证人席上,苏茶说完了该说的话,终于鼓起勇气看了傅尧一眼,恰逢傅尧也在看她。
确切地说,傅尧一直都没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过。
在她出现之前,都是律师在替他发言,而傅尧始终都处在沉默状态,直到苏茶一站上证人席,傅尧开口了,话是对着法官和陪审团说的:“你们别怪小茶,她只是病了,所以开始说胡话,你们全都不要怪她,我就不会怪她的……”
说完,他还在对着苏茶笑,眼中幽光烁烁,完全像个正常人。
苏茶一下子脸色苍白。
她觉得肚子隐隐泛疼,双手死死揪在一起,轻按着肚子。
陆承坐在听审团,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场简单的审判,法律面前,哪怕傅家在c市区真能只手遮天,现在人证物证俱全,傅尧想抵赖也不成,哪料,傅尧只开口说了那一句话,苏茶的情绪就变得异常激动起来,说辞也开始颠三倒四,不断重复结巴。
“承哥,苏小姐有些不对劲。”陆程身边的警员小声在他耳边提醒。
陆承目光定在苏茶身上,眉头越皱越紧:这何止是不对劲,此刻的苏茶,已经完全不具备一个正常人的理性思维了,只是反复僵硬地指控傅尧谋杀,可语言却又断续破碎,毫无连贯性可言,更别提可信度。
直到最后,傅尧的律师忍无可忍,打断她的话,转而向法官出示了一份证明。
一份关于苏茶精神鉴定的证明。
证明上面,是以苏茶的主治医师为首的数名精神科专家的权威签字认定:苏茶有着深度妄想症。
她提供的证词,可信度值得推敲。
宣读完证明之后,在场听审团陪审团全部哗然一片。
陆承也震惊得一愣。
这一场闹剧,最终滑稽收场,媒体们墙头草一般疯倒,开始同情起被告人。
傅尧蓄意谋杀四名死者的罪名不成立,最终被判防卫过当杀人,一审获刑五年。
休庭的时候,苏茶情绪崩溃:
“我没有妄想症!是他在撒谎!我亲眼看见他杀了四个人!我亲眼看见的!”
“小茶,小茶你冷静点,喝口水,你先喝口水歇歇。”沈衡扶着她坐下,眉头紧皱。
苏茶眼泪直下,绝望地拽着他的衣袖,大声哭闹,“你相信我,我求求你,你们相信我,真的是他杀了人,而且是蓄意用血腥的手法杀了人,他还试图杀死我,你们别让他出狱,他会杀死我的、他会杀死我的孩子!”
“我相信,小茶我相信你,你别激动,别激动。”沈衡握住她胡乱挥舞的双手,小心地将她抱在怀里,声音温和地反复安慰,“你没病,我相信你是正常的,你说的都是真话,小茶,我相信你,但你需要冷静,乖。”
苏茶惶惶然不知所措,趴在他怀里痛哭出声,反复呢喃着胡言乱语。
她现在的模样,简直与当年的傅苑苑如出一辙,沈衡觉得,这大概是自己的报应,同样的折磨要让他生受两次。
无论从哪个角度,现在的苏茶,在他人眼里看来,已然神志错乱了。
陆承走进休息室的时候,就看到苏茶歇斯底里的这一幕,提起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
而一看到他出现,苏茶就如同溺水之人抓到救命稻草似的,猛地一把推开沈衡,上前来拉着陆承,“陆警官,你不会相信那个王八蛋的话的对不对?他在撒谎!他最会撒谎了!你们全都被他骗了!你们不能被他骗了——”
“苏小姐,”陆承扶着她,公事公办地询问,“有几个问题,我想在跟你确认一下,你能保证对我说真话吗?”
苏茶迫不及待地点头:“我当然可以!我一直都对你说的真话!”
陆承:“那你告诉我,三天前,你住在中心医院,去洗手间的时候,你说见到了傅尧,这是不是真的?”
“这当然是真的!”苏茶睁大眼,眼泪还挂在脸上,看起来楚楚可怜,颤抖着声音说,“我去洗手间,在盥洗台浇水洗手,他一下子从镜子里蹿了出来!他说我杀了人,他还说他很爱我,但是我知道他是个骗子!我一揭穿他的真面目,他就开始对我行凶!他狠狠掐住我的脖子,还打碎了洗手间的镜子,他死死掐住我的脖子不放……”
她越说越激动,陆承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打断她的喋喋不休,“什么叫……‘从镜子里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