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德龙随拉筐的马车进院。
“四爷回来了。”谢时仿快步迎上去道。
“抓紧卸车,车我雇的。”徐德龙说先打发车走,手上拎些吃的。他惊奇地望着一个人的背影,问:“王警尉怎么在咱家?”
“受伤啦。”管家说。
“受伤?”
“我领人去卸车,四爷,当家的在上屋。”谢时仿低声说,“外边说话不方便。”
“管家。”徐德龙叮嘱一句道,“车脚钱我已经付完,卸完筐打发车走就是啦。”
“大哥。”
“德龙回来啦,回腿上炕。”徐德富让四弟回腿上炕,东北乡下最热情的一句话就回腿上炕,如果是外来客人还要加上“抽袋烟”和“喝碗水”。搁在亲哥兄弟身上则是亲近的表示。
“淑慧、秀云她们都好吧?”徐郑氏卷一颗纸烟递给徐德龙,这也属热情的组成部分,问。
“挺好的。”徐德龙接过烟,大嫂卷的烟又细又长,说。
“我捎去的偏方好使没?”徐郑氏问,她最关心的煮炉盖子保胎偏方的效果。
“没保住。”徐德龙吸口烟,嘴里发苦,说,“正月二十七……扔啦。”
“真可惜。”徐郑氏遗憾地说,“我算计是个小子。”
徐德龙不愿意提镇上放鞭炮夜晚的事,秀云呻吟走血的情景刻骨铭心,他岔开话题,问:“在院里我看见王警尉,他在咱们家?”
“宪兵队和警察剿匪,指挥部设在谭村长家,第一天王警尉就负了伤,谭家住不下,就到咱们家里来了。”徐德富说,“伤得不重,枪子儿打在脚面子(脚背)上,皮里肉外没啥大事儿。”
“咋不回城里养伤?”
“剿匪尚未结束,行动结束一起回去。”徐德富说。
“大哥,他们折腾几天啦?”
兵警联合剿匪三天前开始的,都是晚间出村去,天亮时回来,白天没出去过。徐德富说:“头晌儿我去谭家,宪兵和警察几个头目在一起插窗户关门的喳咕(低声议论)什么,八成是研究今天晚上的行动计划。”
宪兵队、警察马队夜晚出獾子洞,家家户户房门紧闭,生怕受到什么伤害。谢时仿关上大门,向后院走去。远远见一个走路一瘸一拐的警察,在院子里晃动。
“王警尉,你没睡啊?”谢时仿走过去问。
“脚疼,睡不着觉。”王警尉抬下不敢吃劲儿的脚道,“你说到了晚上,比白天疼得厉害。”
“可不是咋地。”谢时仿顺着他说,有目的地套近乎,“你腿脚不利索,我搬个凳子,你老站着咋行呢?”
王警尉说不用,我活动活动,疼痛能减轻些。他说:“你家老四徐德龙回来啦?”
“送筐。”
“没少送啊,满满登登一大马车。”王警尉说。
“筐不像别的东西虚飘涨肚(不实沉)……”谢时仿意思说看上去车拉不少筐其实没多少,“王警尉有事儿就叫我,甭客气。”
“哦,四爷什么时候走?”王警尉打听道。
“住几天。”管家答。
“老四现在干什么呢?”王警尉问。
“跟当家的唠嗑儿。”谢时仿问,“找四爷有事儿?”
“唔,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