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解错了?
“佛经上说:瞎子看不见光明,那并不是太阳的过错,只是因为他的眼睛瞎了。凡夫看不到佛陀的清净光明的国土,也并非佛陀的过错,只是因为众生的心眼被烦恼无明障蔽了。”张氏微笑着,引经据典娓娓道来,“老子道德经第十二章则这样讲: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末了,张氏还顺手安慰了我一手,说了句大实话:“如今这时代,学生们学的不是经义,相公理解不了也很正常。”
是很正常,可是这话落在我这个听众的耳朵里,还是有点尴尬。为什么?因为我其实是挺瞧不起张氏的,因为她是明朝万历年间就死了的鬼诶,老古董了好么。
张氏这么一解释,我倒是有了一层新的想法。首先第一句:一个孩子目盲了,也许并不是说他是个瞎子,而是说他有着自己的理想——呃,好吧,这里大概用*这个词更合适一些。而这个人呢,也许是被自己的*蒙蔽了眼睛,所以做了错事。
做了什么错事呢?很可能就是杀了杨艳的那个人。可是后面你两句怎么解释?难道是有两个目击者?其中一个被吓跑了?另外一个则被吓得躲起来,看完了全过程?那儿歌里说的要找的那个人又是谁?是跑掉的那个?还是躲起来的那个?
找不到都得死,要死的又是谁?难道是凶手已经察觉了一些什么,所以要杀人灭口?
可是我又凭什么确定这是某种提示,而不是某些东西在装神弄鬼?既然张氏这样的鬼妻都在我身边了,我也亲眼见过杨艳的鬼魂,谁又能保证没有其他的鬼?
我越想就越觉得复杂、烦躁,发现似乎疑点比以前更多了。张氏估计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就悄声安慰我,说只要按照自己的直觉去做就好了,如果真的帮不了杨艳,她会全力保护我和我的同学的。
直觉,那玩意儿要是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了。可是张氏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既然连鬼魂都可以有了,为什么不能有佛?
我不停地推翻自己原本的设想,本来就有着相当的问题,可我也不是个侦探啊。所以一直头疼啊,头疼啊,头疼到迷迷糊糊地睡着为止。
这一夜相安无事,我本来还想着如果杨艳再出现的时候,我还想向她打听一些东西呢,结果她也没有出现。
第二天来做饭的不是村长,而是三个年轻小伙子,其中就有昨天来凑热闹的那两个。这两人显然是那种性格比较开朗,跟谁都能凑近乎的人,至于新加入的,则是村长的儿子,名字是李学军,模样端端正正,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李学军是个有点沉默的年轻人,早早地帮忙把饭做好,跟他一起来的叫郭毅的小子就解释说,村长今天要忙着迎接镇上领导,十里八村的也都要来参加地藏祭,所以村长忙不过来,只能让他们这些没什么事做的年轻人来负责游客了。
我稍稍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今天要来菩萨村的人不少。实际上因为菩萨村地方太偏僻,交通不便,很多人就算专门是为了地藏祭而来,也大多会选择在镇上留宿,像我们这样提前两天抵达,还在村子里住下的人并不多。
因为上午十点就要开始地藏祭,到时候其他人估计也忙不过来,所以三个小伙子甚至把中午饭都做好了。只不过这三人的手艺嘛——实在是不怎么样,除了像我这种从来不挑嘴的,大多数人吃的时候都会皱皱眉。
早饭很简单,稀饭、咸菜、新鲜的包子、一些花生米和几个炒素菜。我三口两口吃完,看到李学军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马上走,而是独自一人坐在石磨边,对着院子后面的林子画起了画。
他的画板很简陋,就是随手捡的一块木板,纸张也并不太平整,是已经被折出过好多痕迹的a4大小的白纸。
可这一切似乎都影响不到他,他很专注,不时抬起头看一眼,稍作思考,就低下头继续画了起来。
我轻脚轻手地走到他的身边,他还是发现了我。但他只是淡淡地瞄了我一眼,就继续投入到自己的事业中去了,而且还显得更加的专注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那是一副素描,李学军手中铅笔运行速度很缓慢,但每一根线条似乎都经过深思熟虑,一根根树木在他的笔下成形。
素描这玩意儿,我小学二年级还是三年级的时候学过——是在美术课上。学校嘛,大家都懂的,尤其是美术课这种课程,那真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疼,老师也是得过且过,上课的时候发两张纸,爱画就画,不画也无所谓。至于到了初中、高中,干脆就没这课程了。
所以说鉴赏画作水平什么的,我是完全做不到,甚至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会画画的人简直碉堡了,绝对的文艺青年!
李学军就是这样的典型文艺青年,他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丝毫也不介意我全程观赏他作画。
不过看着看着,我就看出点不对劲来了,李学军的画,透着一股子诡异的悲凉与恐怖。
今天的天气其实很不错,阳光明媚,碧空如洗——这形容词有点俗,但却正好合适。就连本来是坟地的后面林子,看起来也只是很普通罢了。
可是李勋军画里的东西,却正好与之相反,明明只是简单的铅笔线条,却全是阴森、诡谲的气息。
他明明是比照着面前的景色在画的,可场景却又绝对不同。他笔下的世界,是一片漆黑的树林,林子的正中间是一大片坟头,坟堆的最里面,则是一个女人的背影,她披散着头发,背脊褴褛,似乎正蹒跚着向坟堆的最深处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