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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面对四（第1页）

看到他们两个“认真听讲”的样子，卜维珏着实有点想笑，但他还是保持严肃，继续专心的讲解。

“从整件事情的开始，我就一直在疑惑，一所大学的校长，为什么要包庇一个罪犯？而且为什么要选择这家医院？我们先看第二个问题，这种恶劣的事情，校长既然选择了隐瞒，那就绝不可能随便找一家医院给苏晨治伤。因为女大学生遭到性侵这样的事件，放在任何一家医院都会引起轩然大波，不可能是校长一句话就能弹压得住的。所以校长必然是了解这家医院的底细，知道有人能对这家医院进行绝对的控制，能让所有在里面工作的人闭嘴，才放心的带苏晨去那里治伤。”

由于卜维珏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他现在感觉口干舌燥，不得不一个劲地喝水。“现在我们再回到第一个问题，为什么校长要包庇那个罪犯？这不是一个正常的行为，作为学校的负责人，即使害怕发生恶性事件导致学校的名誉受损，他也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决定，因为这次发生的不是小打小闹，是一桩严重的犯罪事件，他一个校长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那么能让他做出这样选择的原因，我想也就只剩下威逼利诱了。”

随着鼠标清脆的点击声，卜维珏打开了几个文档和表格：“这些，都是从校长办公室电脑里偷出来的办公文件，乍一看可能只是工作上的事情，但实际上整件事情的原因就隐藏在这里。”卜维珏指着一份文档解释道：“这是一份公文的回复，内容是高森市教育部门，拒绝了高森大学再次申请超额拨款的请求。虽然我们无法得知学校的财务状况，但我们可以就此假设，学校遇到了财务危机，甚至可以假设的再大胆一点，是校长遇到了财务危机，这两个概念可不一样。”

卜维珏还想喝水，却发现水瓶已经空了，他随手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完全没有发觉那是苏晨刚刚用过的水杯。苏晨看到卜维珏用了自己的杯子，她的脸立刻泛红，但卜维珏却根本没注意到。

“这张表格，是一张资金预算表格，预算的内容，就是高森大学即将在凯德集团的资助下，所修建的新教学楼。不仅如此，这里还有几份文件，全都指向了凯德集团计划对高森大学进行资金上的帮助。我不知道整个项目具体涉及的金额是多少，但一定可以解校长和学校的燃眉之急。”

“现在回归案情，那个姓吴的罪犯，就吴德的侄子。”看着宋唯亦和苏晨瞠目结舌的样子，卜维珏揉了揉太阳穴。“由此不难联想，校长是因为怕吴德撤资，于是才会对他侄子犯下的罪行进行包庇。但仔细想想，这理由根本就漏洞百出，完全站不住脚。所以我们必须搞清楚，这个吴德，真的是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是一个搞慈善的良心企业家？而那个校长，又真的会为了学校的前途和名誉，抗下包庇罪犯的罪名？如果他俩都是表里不一的，那么最核心的地方，就一定是这里了。”说着卜维珏又打开了一个文件。

文件的内容有些晦涩难懂，使得宋唯亦和苏晨看朝卜维珏投去了疑惑的目光。“去年，是宋校长担任高森市理事会委员的最后一年，他能获得这个位置，靠的是高森大学近几年来辉煌的科研成绩。而这张表格，是每个委员在卸任之时，可以填写的推荐表，可以破格将一名候选人，纳入新一届理事会委员的候选名单，可是说是一张黄金门票。依我看，这可能就是宋校长跟吴德谈判的筹码，因为如果想要提名当选理事会委员，除了理事会提供的候选人名单外，想要拥有竞选的资格，就需要这个推荐表了。但我看过理事会的官方网站，吴德在去年就已经担任理事会委员了，由此可以认定他挥金如土，购买的这张推荐表，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某个进不去候选人名单的人，有可能就是他的侄子。当然，我们的校长也不可能白白为了学校鞠躬尽瘁，我还在他的办公邮件里找到了这个。”卜维珏说着打开了最后一个表格文件，像是嵌入了最后一块拼图。

“这是高森市教育部门拟推荐干部的表格，推荐职位是副部长。我看了一下教育部门的公告，在符合基本条件的同时，还要在近期做出过重大突出贡献。我想，为一所老牌名校带来一栋新教学楼，应该能算得上是‘突出贡献’吧。所以，你们应该明白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了吧？”卜维珏完成了叙述，看着目瞪口呆的二人，等待着他们的回应。

“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说一遍行么？”宋唯亦举手说道，看他那样子，是有点担心卜维珏揍他。

事实上，卜维珏听到这个要求后确实很想揍他，不过他还是冷静了下来，毕竟这是宋唯亦的家。

“就是这个吴德，想依靠校长手里的推荐表，让某个人成为理事会委员的候选人。作为回报，他会给学校盖楼并进行投资。而校长则是提供推荐表，用来缓解学校的财政负担，还有机会坐上高森市教育部门副部长的位子。事情发生的那个周末，那个罪犯应该是跟着吴德一同来学校，进行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考察活动。”卜维珏说着拿出了一个透明的小袋子，里面正是那只他在天台上捡到的雪茄。

“但他们都没有料到的是，那个罪犯会兽性大发，对学生做出那样惨无人道的暴行。事后校长迅速补救，带苏晨去了吴德的医院，清理了证据，并且在后来企图收买苏晨，妄图息事宁人。这就是全部的假设推论了，这次清晰了吧？”

宋唯亦听出了一丝异样，皱了皱眉头，但这表情很快从他脸上闪过，他点点头说道：“明白了，那接下来怎么做？报案吗？”

卜维珏稍稍沉默了一下，说道：“是的，而且我们必须到治安局上门报案，拿出我们拥有的证据，让治安官介入调查，才能让整件事情真相大白，令罪犯得到应有的惩罚。不过。。。。。。”卜维珏顿了一下，像是遇到了重大的阻碍。“苏晨，因为你是当事人，所以整件事情最重要的就是你的证词，到时候，你要滴水不漏的把你经历的事情全部都告诉治安官，不能有任何隐瞒。我知道这对你很残忍，但。。。。。。这是我们唯一的办法。”

苏晨的眼睛红彤彤的，大概是哭的太用力了，耳朵都在嗡嗡作响。在今天之前，她从来不敢奢望有个能摆脱梦魇的机会，认为卜维珏只是在安慰自己。但如今这两个几乎是萍水相逢的人，竟然让自己真的有机会能够重新拥抱阳光，如同美梦成真一样。

顿时，女孩觉得自己的体内也涌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她站了起来，没有点头，更没有说话，但那副小小的身躯，在卜维珏和宋唯亦眼中却如同昂然屹立的高耸雪山，洁白、平静，却容不得任何的侵犯。女孩终于做好了准备，尽管依旧害怕，但她已经不会再去逃避，过去的幽灵终将会败给现在的勇气，剩下的，就是面对那该死的未来。

在一同将苏晨送回家后，卜维珏和宋唯亦漫无目的走在高森市的大街上，脚尖冲着的，是飘忽不定的方向。由于时间已经不早了，除了娱乐场所外，街上并没有多少人，卜维珏和宋唯亦轻飘飘的走着，像是不知道去哪消遣的街头青年。

这时宋唯亦开口了：“你说的话。。。。。。是骗她的吧？就目前掌握的这些证据，不足以证明就是那个人对苏晨犯下的罪行吧？”

卜维珏叹了一口气，他明白这就是当时宋唯亦感到异样的地方。“没错，我没跟她说实话。今晚说的一切其实都是我的假设，只是一个推理的结果，到时候治安官看到这些东西会如何行动，最后法庭会如何判决，我都没有把握。但我说不出口啊！你看到她的样子了么？这是她人生继续下去的希望啊！我不能给了她希望，又告诉她这一切可能就是个不切合实际的幻想。我做不到！”卜维珏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感伤，他有些失控的嚷道，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不能给苏晨一个确切的承诺。

宋唯亦在一旁看着好友如此痛苦，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呀？为她肯做这么多。”

这个问题就好像一支箭，射中了卜维珏内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是啊，自己到底喜欢她什么呢？苏晨只不过是长得比较符合他的审美，这让卜维珏对她产生了一点好感而已。而这种好感是极为肤浅的对于外貌的欣赏，既不深入，也不深刻。所以答案也显而易见，卜维珏对苏晨远没有达到喜欢的地步，即便是喜欢，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为了她而拼上性命，甚至赌上未来。那么，这就又回到了好多天以前困扰着他的那个问题：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喜欢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来趟这趟浑水。我都不知道我怎么了。”卜维珏如实的回答道，他整个人垂头丧气的，似乎是陷入了无尽的迷茫。

宋唯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卜维珏的变化毫无征兆。以往这个人如同穿着铠甲的鲨鱼，浑身上下武装到牙齿；可现在的他却像是被剥了壳的寄居蟹，覆盖着一层薄膜的内脏就那样裸露在外面，轻轻一碰就会“哗”的一声散落一地，不再有任何秘密。

宋唯亦从未有过如此的大好机会，可以趁着卜维珏意志薄弱，情绪消沉的时候，去剥丝抽茧，深入了解他的内心世界。可是他犹豫了，因为他能感受到卜维珏全身都在散发出的那种痛苦、迷惘的味道，对于宋唯亦来说，好朋友的痛苦就是自己的痛苦，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好奇心，脑袋里想的只是让好友振作起来，哪怕结果是让卜维珏重新变回那只合金铸造的冷血狮子。

“你工作以后，肯定还会跟我联络吧？”宋唯亦突然甩出这样一个问题，他的脸上又重新燃起了微笑。

“什么意思？”卜维珏弱弱的说道，他现在真的是无力思考宋唯亦话中的含义。

宋唯亦咧嘴一笑：“你想想，我们这么年轻，以后有大把的时间，看起来，生命中不像是会缺少朋友的样子。可实际上呢，几十年的光阴，对于一段友情来说，都显得有些短暂了呢。我觉得，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人，带给我的回忆，都不如这两周来的刻骨铭心。”宋唯亦认真的说道，卜维珏发现他的声线确实很有磁性。

“但生活一定会让我们分开。如果我们以后没有联系了，那就等同于我只是在和记忆中的死人玩着过家家的游戏，用曾经的影子自我感动而已。所以我真的想跟你一直做朋友，哪怕你这混蛋是个性格古怪的混蛋，哪怕你以后十年只给我打一个电话，我都愿意维持着我们这段友情。我不知道是什么困住了你，让你既害怕别人，又痛恨自己。但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想了解你，感受你的喜怒哀乐，不过不是现在，而是一个你不那么痛苦的未来。即使有一天我们会反目成仇，拔刀相向，我也会为你在心里留一个房间，而不是立一座墓碑。”

卜维珏望着宋唯亦，望着这个一直包容着自己的好兄弟，问出了那个他最深的疑惑：“为什么对我这么执着？我不是一个好朋友，对你来说什么价值都没有。”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连他自己都差点听不清楚。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你是我的朋友，而且还是好朋友，这就够了。”宋唯亦觉得这个状态的卜维珏，要比平时有意思多了。

“即使是我这样的人？”卜维珏试探的问道，语气中掺杂着少有的怯懦。

宋唯亦理所当然的回答道：“你有什么特别的，一个矫情、别扭的好人而已。”

卜维珏沉默不语，低着头走了很久。宋唯亦也默契的不再说话，两个青年就这样在这庞大城市的街头流浪，他们前途艰险，没有方向，手无寸铁，无助迷惘。但似乎每走一步，他们之间的友情都会更加坚固，像紧紧咬合在一起的齿轮，让他们可以承受住任何的风吹雨打，直到雨过天晴，去共同迎接彩虹和希望。

“《蝙蝠侠》挺好看的。”卜维珏突然没头没尾的冒出来一句。

宋唯亦心头一暖，他开心的说道：“那你，要不要来当我美漫社团的副社长？也不会安排给你太多工作，只需要你提供经费就好啦。”

“做梦。”卜维珏决绝的回答。不过走了两步之后，他又突然对着宋唯亦说道：“我考虑考虑吧，不过只是考虑，你可别抱太大期望。”

宋唯亦简直是大喜过望，他美滋滋的没有说话，而是开始在心中盘算着如何引导卜维珏拥有更多的兴趣和爱好，计划着过两天就带上新买的桌游去他家里玩，然后再找机会和苏晨一起，商量一下三个人毕业旅行的事情。宋唯亦就这样在心里默默的计划着，脸上不禁浮现出惬意的表情。

卜维珏注意到了宋唯亦脸上的变化，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在为什么而高兴，但其实他也早就被好朋友的情绪所感染，心有灵犀的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小哥俩就这样漫步在高森市夜晚的大街上，现在的他们昂首挺胸，面带微笑，就连偶尔吹过的刺骨寒风，也无法带走他们一丝一毫的勇气与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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