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知抬头一笑,“我吃一顿饿一顿,反而能够精神些。现在要紧的,是殿下早日康复。”
“我的病,不是吃饱就能好的。”
“那要怎么才能好?”荔知认真地看着他,“若是需要草药,殿下可将草药的特征告诉我。我会尽力帮殿下寻到。”
“老毛病了。”谢兰胥避重就轻。
他掰开干硬的馒头,将其中一半大的递给荔知。
“多谢荔姑娘的好意,但喂狗——只需一点就够了。”
荔知听他说要喂狗,也不恼。她接过谢兰胥递回的大半个馒头:
“那就——”
话没说完,几声狗吠让前方的流放队伍忽然嘈杂起来。
荔知几乎以为自己听见了幻觉。
狗吠虽然大差不差,但饲主永远听得出自己的狗和别的狗发出的叫声有什么不同。就像听见这声狗吠,荔知永远不会联想到谢兰胥用于取乐的那群野狗。
这分明是自己养的那条狗,但它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荔知顾不上其他,快步跑了过去。
跑到前方,一只熟悉的大黑狗正冲着围堵的几名流人汪汪叫着。荔知的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咚地跳着,震惊和喜悦像一股激流涌上她的头顶,而她就是其中那片不知所措的孤舟。
“神丹!”荔知脱口而出。
大黑狗立即抬起头来,看见人群外的荔知,大黑狗更加兴奋,几个闪躲后,从一名流人的身下钻出,转瞬就奔到荔知面前。
“汪!汪汪汪!”
神丹扑到荔知腿上,不停叫着,湿润的鼻头拼命拱着荔知的双手。
“神丹……”荔知忍不住哽咽了。
她蹲下身,将神丹抱进怀里,轻轻抚摸大黑狗毛茸茸的脑袋。在她记忆中的神丹,毛皮油光水滑,长得又高又壮——但现在,她怀里的神丹瘦得皮包骨头,肚子深深凹陷进去,她的手可以摸到那一排排的肋骨,曾经光滑的毛皮变得黯淡打结。
她遇到神丹的时候,是在初元三年的上元节。
荔家的公子小姐带着不久前拿到的压岁钱结伴外出看灯,兄弟姐妹们带回的玩意各有不同,有的是首饰、点心,有的是面具、磨喝乐,只有她,在兄弟姐妹的嘲笑声中用压岁钱换回一条被农户虐待的小黑狗。
唯一支持她做这件事的就是她的双生姊妹。
她们一起给小狗清洗伤口,一起给小狗上药,一起用手指蘸取肉沫涂抹在小狗鼻子上,引导他舔舐进食。
她们为小狗取名为神丹,希望它今后无病无灾。
一转眼,摇头晃脑的小黑狗变成撒欢狂奔的大黑狗,唯一相同的是看见她们就会疯狂摇晃的黑尾巴。
它只是一条忠诚的小狗,一条听不懂复杂人言的小狗。她叫它在家等她,它只知道自己的主人不见了,哪怕千山过尽,它也要追上主人的步伐。
无论世事怎么变化,无论她是阶下囚还是名门庶女,她的小狗依
然双眼明亮,乌黑的眼眸里映着对主人的深切爱意。
荔知将头埋在她的小狗身上。
神丹感受到毛皮上湿漉漉的存在,转过头来温柔地舔舐荔知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