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丘和与高士廉心怀不轨,也大可不必亲自挂帅啊。”巨汉放下了饭碗,冷笑一声道:“俚人贪婪,宁长真那里是为了平叛,分明是看上了丘和的那点家业。交趾虽说偏僻,却勾连东南,背靠大海,财货丰沛的很呢。”麦子仲点点头,“这倒是实话。我查封都稜镇的交趾商户,发现这丘和……”说着,他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宇文凤不由得眉头一蹙,有心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凤儿,可是有什么事情吗?”宇文凤和巨汉相视一眼,而后正色道:“麦子,丘和与高士廉,其实闹不出什么风浪,不足为虑。我刚才和大哥聊天,都认为你们应该把注意力从南方,转到北方。”“北边?”麦子仲诧异道:“你是说李二吗?”“不是李二,是李言庆!”麦子仲突然间沉默了,脸上更浮现出一抹阴霾。“怎么说?”宇文凤看了一眼那巨汉,巨汉想了想,沉声道:“我觉得李言庆,有些不正常。”“哦?”“麦子,你和李言庆交往颇久,当知道这个人狡诈多谋。我和他交过手,此人行事,往往是走一步,看十步,眼光极其毒辣。此次,李唐封他为安南大都督,令岭南五十四州县事。可是到目前为止,他却一直驻足襄州,再没有任何举措……你好好想想,这件事正常吗?按道理,他不应该如此。”麦子仲虎目眯成一条线,轻轻点头。“大哥,你的意思是……”“此人好用谋,喜奇兵。我怀疑,那襄州的李言庆并不是他本人,而是个幌子。至于李言庆嘛,说不定现在已到了岭南。你要小心一点,李言庆如果真的到了岭南的话,宁长真出兵,就有些不合时宜了。”“可他手中,应该没有兵将吧。”“呵呵,岭南冯家,难道不是兵将吗?”“冯家?”麦子仲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冯家不太可能吧……冯叔父很小心的一个人,不可能轻易表明立场。而且这时候若给李言庆兵马的话,那就说明冯家……”他突然息声,手指急促的敲击食案。“如果冯家真的归附李唐,那于岭南,于江东都有危险。”“所以,你要盯着冯家,看着钦州……”巨汉轻轻咳嗽一声,“如果李言庆已经到了岭南的话,那么宁长真出兵,无疑会令他有机可乘。所以,我建议你还是做好准备,一旦有变,必须立刻做出反应。”“大哥,要不然……你来帮我吧。”巨汉不由得笑了,伸手拍了拍麦子仲的肩膀。“麦子,我现在不就在帮你吗?”麦子仲说:“大哥,你知道我的意思……”“麦子,你听我说。我现在的身份,着实不适合抛头露面,会给你带来麻烦。再者说了,我现在这样,也可以做一支奇兵。不如这样,你把本部兵马交给我。至于郡兵嘛……你还是留在手中。你我一明一暗,就算真的出事,也能有个帮衬。李言庆,恐怕未必能猜到,我会在这里。”麦子仲想了想,觉得巨汉这话,也颇有道理。“既然如此,那就依大哥所言。”巨汉站起身,把麦当劳抱了起来……“好了,我带当劳去散步,你慢慢用饭。公务繁忙,更需多主意身子。麦子,你也别整天忙着做事,抽空多陪陪凤儿吧。”宇文凤顿时粉靥羞红。“大哥!”她嗔怪的道了一句。巨汉哈哈大笑,抱着麦当劳走了。麦子仲挠了挠头,目送巨汉离去之后,轻轻握住了宇文凤的柔荑,“凤儿,却苦了你。”“你我夫妻,休要说这种话。大哥刚才那些话,你莫放在心上。该忙什么就忙什么,不过大哥也没说错,要多注意身子。”麦子仲笑了笑,轻轻颔首。但手却没有松开,依旧紧紧握住宇文凤的柔荑……俚人之王入夜,起了风!巨汉孤零零的坐在门廊上。目光有些凄迷的仰望苍穹。魁梧如同雄狮般的体魄,俨然似一座小山一样,一动不动。那沉寂中流露出来的淡淡杀气,令人心生畏惧。凤翅鎏金镗,插在门阶前,好像一面大纛。一阵风吹过来,摇晃那镗刃上的金环乱响,叮铃铃煞是好听。巨汉猛然站起身,大步上前,一把抄起凤翅鎏金镗,手握儿臂粗细的长杆扑棱棱一抖。冲天傲气,悠然生成。李言庆,你终于来了……宇文成都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太久。你我之间,总需有一个了断!—————————————————————————阿嚏—李言庆行走在山道上,陡然间打了一个喷嚏。他止住脚步,轻轻揉了揉鼻子。“公子,是不是累了?”雄阔海连忙上前询问。李言庆笑着摇摇头,示意继续前进。一边走,一边笑道:“许是这山风太猛了些,一下子有点不适应。所以不舒服。黑子,这几天也着实委屈了你。整日里缩在那小院子里,憋坏了吧。”“公子,他憋个甚!”走在前面的沈光突然回头笑道:“我和柳青跑断了腿,他呆在家里确是无酒不欢。”“又喝酒了吗?”李言庆脸一沉,凝视雄阔海。如凶神恶煞般的雄阔海,顿时矮了半个头。“只是喝了一点点……公子休要听沈光胡说八道,我哪里无酒不欢了?不就是昨日和鱼老大喝了一顿,平日里都注意着呢,每天只喝一点,绝不敢贪杯误事。”和沈光并肩一起的壮汉,正是鱼排军。他低声道:“未曾想这么一个凶神恶煞似地好汉,竟如此畏惧主公?”鱼排军之所以称唿李言庆为主公,还是昨天的事情。说实话,他虽在这粤西地区当上团头,心里面始终想着洛阳的繁华。毕竟,当初来粤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隋杨已亡,洛阳已变成了李唐的天下,他自然希望能回转家园。不仅是鱼排军这么想,包括鱼排军的家人,甚至连童环在内,也希望能返回中原。宣化再好,终究不是自己的根啊!只是想要回中原,也不是简单的事情。鱼家在鱼俱罗死后,已是树倒猢狲散。如果不是李言庆当时出手相救。弄不好老鱼家现在已经绝了根,断了传承的血脉。鱼俱罗生前不擅经营,除了少数几人之外,没什么朋友。而这其中,长孙晟已经病故多年。其他的要么是死于非命,要么就致仕还乡,声威不在。回中原,若不能找到一个靠山的话,还不如留在邕州。也就是这个时候,李言庆来了……鱼俱罗生前有一个半弟子。一个是宇文成都,另外半个就是李言庆。宇文成都嘛……鱼排军没有考虑过。且不说宇文成都如今下落不明,就算是活着,又能如何?当初鱼俱罗被杀,也不见宇文成都站出来说一句好话,所以不抱希望。但李言庆不一样,这是个出了名的重感情。况乎李言庆现在是李唐宗室,官拜河南王,可谓是身份显赫。若能有李言庆扶持,鱼家复起指日可待。但鱼排军明白,李言庆可以看在鱼俱罗的面子上,帮鱼家一次。未必能长久下去。鱼俱罗的教训让鱼排军明白,想要在中原站稳脚跟,不是一两代的事情。身后没个大靠山,难保会出现更大的危险。所以,他不能再去用‘父亲的学生’这种观念对待李言庆。最好的办法,就是投到李言庆门下!这七八年,鱼排军经历了人世间最为悲惨的起伏。在这为人方面,远比鱼俱罗圆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