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来,各自相安。
再过几日,次仁长老忽然遣人来请,要到正殿谈事,韩澈遍寻不到喜乐,知是她出门采药,也不管,独自前去。
到得正殿,便见得次仁长老居主位坐定,其下是尧西多杰、仁吉索朗等多位遗寺上师,都自见过,客座上设了八个蒲团,只坐了七位,左四右三,高矮胖瘦各有不同,甚至还有一身着猩红法袍的中年女子坐在了最末一位。
钱师也在其中,坐了右手第二,韩澈眼尖,一眼便看见曾经在四海图中见过一面的那个自称坤杰的老者也在其中,坐在右首,却在钱师之前,除二人以外的,那俱都不认识,也没见过。
见到韩澈走了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都向他投来,韩澈何时受过这种万众瞩目,顿时一愣,忙向身上寻了寻,见并无异样,这才狐疑的进了殿。
先向次仁长老并几位遗寺其余长老行礼,又依次向坐下的众人鞠躬,韩澈见那坤杰大师面沉似水,双眼紧闭,像睡着了一般,也不回自己的礼,心下就更加的猜疑。
次仁长老让韩澈坐下,韩澈放眼一扫这蒲团上坐着的都是长辈,最年轻的怕也都七十大好几张,那胡子比自己头发还长,哪里敢坐,只是站在一旁等待问话。
次仁长老也不勉强,随便问了几句身体如何,吃的可好,睡得可好的废话,便问起了当日十绝阵中的情形。
韩澈也不奇怪,一五一十细细的说了。当说到那红水阵、烈焰阵、风吼阵、寒冰阵全都被人先行破去,成了空阵时,包括钱师在内的数人脸上都是变色,相互的对望,只有次仁长老和坤杰不动声色;
再说到在三阵岔路前,晓宇与那幻化的风鸟拼斗,三人被引进了化血阵、金光阵,就连坤杰也睁开了眼,面现疑惑。
韩澈心下也是不解,这一段始终是个疑问,只是后来遇到太多事,精卫戏海,与六爪腾蛟缠斗,喜乐晕倒,小船失事,不知道怎么就进了另一世界,见了夸父追日。
被十只乌鸦追得天上地下的乱跑,自己发疯摆都天封魔,见到坤杰,“一语不合”又被射日箭射中……死去活来不知道多少回,哪一回不是惊心动魄,也就渐渐把最初的那点疑问给忘了。现在已经提起,也是觉得稀奇。
谁料次仁长老似乎故意要给韩澈打哑谜,待得他说完,就呵呵笑了两声,道声辛苦了,教他回去歇息,也不解释,也不说明。一肚子问号,只把韩澈个猪腰子脸憋成个紫茄子。
韩澈郁闷非常,刚要发问,眼神忽又扫到了次仁长老的身后的童子,正在冲着他微微的摇头,动作极轻极缓,韩澈不解,又见他嘴唇微动,看那嘴型好像在说“吃米线”。
韩澈更加的困惑,当下行礼告辞出来。
低头走了好久,才恍然大悟,那童子说的,该是“知弥殿”!猛一抬头才发现已经到了膳房,不禁哑然,拍了拍脑袋连忙回头去找。
“知弥殿”是遗寺一十三偏殿中的一间,地处偏僻,平日也少有人出入。推门进去,那童子已等在了殿中,直呼韩澈“师兄”,问及韩澈为何迟来,韩澈也不好意思直说自己理解失误,奔着膳房就去了,吃了碗米线才回来的……只好打哈哈。
童子也不介意,拉了韩澈到一旁,查看了四下无人,劈头盖脸便问:“师兄可知晓宇师兄何在?”
韩澈见着童子一番做作,贼眉鼠眼已知有鬼,又听此言,立刻大皱其眉,心道此行必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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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寺正殿,待得韩澈走后,诸多老者又是一阵喧哗。钱师问身边的坤杰,“此事大师怎见?”
坤杰面色不善,此番说到底他是被次仁一班摆了一道,不但事情未成,还损了山海图,二十多年的苦功白废,自然是没有好脸色,当下摇头不言。
“尘白上人可曾算到个究竟?”钱师见状也就明白,转身又问右三一人,却是一个白眉白发的老者,一身的洁白,手持一件方头如意法器,正在掐指演算着什么。
尘白摇头,“那阵为巫门大阵,曾经我等众家好不容易集齐十方,废了莫大的功夫才联合将其布置出来,也仅仅能够摄于一塔,虽远不复封神之时威力,也是不弱,竟然被人在几个时辰内破去一半,这……老夫是推算不出个究竟了。”
“几个时辰?尘白上人恐怕有些言过了吧?”左侧末位一人听得忽然惊道。这人年纪在众人中最小,是个瘦削的中年男子,下巴尖尖,嘴巴尖尖,声音也是尖尖。
“确是如此,那日我与诸位大师曾去过那十绝阵,当时阵还完好,并未见有异样,果真就是两三个时辰!还有……守门弟子说,除了那两个娃娃一行,也没人再进去过,那破阵之人,又是怎么溜进去的?!”
说话的是一个熊腰虎背的红脸僧人,面容凶煞,穿了一件藏蓝袈裟,腿上横着禅杖,正是缇奴法师。
“或是那弟子偷懒呢?”尖嘴老者笑道。
“弟子偷懒,难道我等也是瞎子吗!”缇奴甚是不爽,针锋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