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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页(第1页)

周恕皱眉道:“外面可是安王的人马?”“不错,都是他的爪牙,估计是看咱们软的不吃,想来硬的了!”周致恶狠狠道,“安王很了不起吗,不给他点颜色看看,还真当我们好欺负的吗?!”方才生出的一丝后悔之情,被儿子这番话彻底抹去,周恕缓缓道:“既然他找上门来,我就去会会他,去开门。”周致故意不让人开大门,开的是旁边的侧门,林淼进来之后还看了他一眼,周致回以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但林淼半句话也没说,带人往里走,开门见山对周恕说:“安王殿下想请周郎君过府一叙。”周恕沉声道:“我从未见过这样上门相请的。”林淼面无表情道:“陆家和范家两位郎君,也已经在都督府等你了,还请周郎君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周恕不屑地笑了一下,他告诉自己没必要跟这种小人物计较,于是痛快起身,跟林淼离开。周家父子俩来到都督府时,范轩与陆庆已经在那里了,同在的还有灵州刺史余丰。安王指着自己下首的一个空位,道:“周郎君真是难请,我让薛潭亲自上门,竟也请不到你,不得不用些手段,林淼没有唐突失礼之处吧?”他的态度,比起那天在宴席上,简直天壤之别,甚至称得上和颜悦色。周恕将这种变化看作是安王的服软。他不由暗自冷笑,心说任你是天潢贵胄,最后还不是得向世家屈服?“没有,我是自己愿意过来的,不知安王殿下召见我们,有何要事?”贺融道:“自然还是上回说过的那件事,不知周郎君倒卖获利的军饷,打算何时还给朝廷?”周恕一愣,随即沉下脸色,他以为安王这次叫他过来,肯定会放下身段赔礼道歉,谁知道对方居然还不死心,非要周家出血。他很快想到长安那边传来的消息,天子的旨意已经在半路上,安王不会想趁旨意还没来之前,狠狠再敲一笔吧?那么只要自己咬死不承认,拖至圣旨到来,安王也就无可奈何了。思及此,周恕镇定自若道:“殿下,恕小人不知你在说什么,我所出售的粮食,俱都有来源可查,前任刺史冯慈,的确也给过我一批粮食,让我帮忙出售,可我当时并不知道那些粮食是从何处而来,正所谓不知者无罪,殿下就算要追究,也该追究冯慈和邓判司他们,不该对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下手吧?”周恕应答的时候,范轩与陆庆也都各怀心事。先前他们被校场上的血腥场面吓破胆,当即画押交钱,后来回过神,未免也有些后悔,等周家打通京城的关系,竟还请出圣旨时,他们的后悔之情就更是上升到了顶点,觉得自己答应得太快,也觉得姜还是老的辣,周恕顶住压力,果然迎来了事件的逆转。十二万五千钱也不是立马就能拿出来的,对商人来说,从他们身上拔毛,无异于杀他们父母,所以范轩和陆庆拖拖拉拉,也就交了价值四五万钱的金银,眼下风向一变,周恕强硬起来了,他们更不想把剩下的交齐,都等着圣旨一下,看安王吃瘪。贺融的目光在表情各异的众人面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周恕身上。“周郎君的意思就是,不想交了?”周恕道:“不如殿下将此事上奏,看看朝廷怎么说吧。”贺融点点头:“我已上疏天子,说明事情来由,不过灵州是我的封地,想来我还是能做主一二的。”他见周恕无动于衷,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做事,总喜欢先礼后兵,给别人留些余地,但如果有的人吃硬不吃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我也就只好成全他了。你想必也知道,这段时间,我已杀了不少人,双手沾满鲜血,那你也该知道,既然已经开了杀戒,我就不在乎再多杀一两个。”“殿下,我已经说过,我们并没有倒卖军饷,那只是您给我们强安上的罪名。”周恕根本不相信安王有胆子杀他,因为他背后是义兴周氏,而安王只是一个不得宠的皇子,孰轻孰重,一目了然。贺融很不喜欢说废话,但他对周恕说的废话已经够多了,所以他闭上嘴,只叫了一个名字。“林淼。”一直在外待命的林淼大步流星入内,手中已经出鞘的剑锋明晃晃的,映着外面照射进来的光线,令余丰不由自主眯起眼睛,他觉得眼睛有些刺痛,便抬手揉了一下。但下一刻,他的动作凝固在半空。余丰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幕,连嘴巴都忘记合上。林淼的长剑刺入周恕的胸膛,直接穿胸而过,随即又拔出来,他自己则很有先见之明地后退数步,没有被周恕胸口喷涌出来的鲜血溅上,周恕维持着死亡前最后的惊惧表情,直直瞪着林淼。余丰觉得自己若是被那眼神瞪住,基本上下半生就会天天做噩梦了,但林淼竟然没有丝毫不适,他还将长剑在周恕倒下的尸身上擦了擦,用对方的衣裳擦干上面的血迹。陪同父亲一道过来的周致根本来不及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他大吼一声,扑到父亲的尸身上嚎啕大哭,抬起头,用充血的双眼恶狠狠盯住安王,一字一顿道:“贺、融、你、敢、杀、我、父、亲!”这些年,贺融虽然没有亲手杀过人,但他见过的死人已经够多了,周家虽然牵连甚广,但一个周恕,还不足以令他勃然变色。更何况这场杀鸡儆猴,本来就是早就安排好的,如果周恕能识时务,那自然皆大欢喜,可惜他不肯。贺融知道,因为周家在京里的运作,甚至惊动了天子,陆庆范轩他们的态度也跟着动摇起来,如果放任下去,连陆庆和范轩那边的钱都收不上来。所以一个不肯合作的周恕必须死,而且必须在陆庆和范轩面前死,这样才能彻彻底底起到震慑的效果。“为什么不敢?”贺融起身,走向周恕和周致父子,似乎不怕周致暴起掐死他为父报仇,林淼却警惕起来,捏住刀柄不敢松懈。“你父自以为有世家撑腰,连军粮都敢倒卖,如果我不处置,再下一步,他还想做什么?把都督府卖了?还是把刺史府给卖了?”看着周致通红充血,满是仇恨的双眼,贺融面色不变,道:“我已经杀了周恕,不在乎多杀一个你。按照你们的作为,抄家杀头也不为过。”周致微微一愣,神色在仇恨中外又添了一丝惧意。“如果想为周家留一条出路,就乖乖合作,也许之后我上疏的时候,会适当为你们求情,减轻你们的罪过,让你们免于被杀头的命运。”周致喘着粗气,又低头看向父亲的尸身,这场变故来得太突然了,他甚至还没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是当家人了,全家的命运就系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但他迟钝,不代表别人也跟着他一样迟钝,陆庆二话不说站起来,拱手高声道:“殿下,我陆家愿竭尽全力,为殿下效劳!”范轩被他抢了先,心里暗暗恼怒,忙不迭也出声表忠心:“当日殿下宣布对我等的惩戒之后,我等心服口服,正努力筹措罚金,从未向京城去信求援!”“我知道。”贺融似笑非笑,“若非如此,今日也不会请两位来此看一场好戏,只要两位通力合作,自然平安无虞。”范轩连声应是,看着周恕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不由又打了个冷战。得亏他跟陆庆见机得快,不然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他们了。林淼走到周致身旁,不耐烦道:“赶紧带着你爹走,还想让我们帮忙收尸吗?”周致仗着刚才怒发冲冠的血气,敢于对贺融直呼其名,哪怕他心里原本也瞧不上这个安王,但现在面对林淼明晃晃的刀锋,他赫然想起这把刀连他父亲都敢杀,自然也不会将他放在眼里,那股血气陡然就消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笼罩全身的惧意。“我、我一个人搬不动……”周致咬咬牙,“我得将外头的人叫进来帮忙!”林淼看了他一眼,招手让仆从去把被拦在外面的周家下人叫进来。且不说周恕竖着出门,横着回家,对周家而言无异惊天动地的震荡,余丰被请到偏厅时,只觉砰砰乱跳的心还没恢复过来,眼前老晃过周恕胸口喷血的模样。“茂林喝口茶压压惊吧。”有人说道,将茶杯递到余丰面前,他神情恍惚地接过来喝一口,才发现这茶杯是薛潭递给他的。薛潭的官位高他何止半品,虽说对方现在为了安王,甘愿放弃六部尚书之位,追随至此,身上只有一个虚衔,但余丰也不敢怠慢,忙起身道:“何劳薛将军亲手送茶,我自己来就好!”“殿下看你现在神思不属,这样回去也没法办公,不如现在这里稍息,等心情平复了再回去也不迟。”薛潭朝他促狭一笑,“你放心,殿下没有扣押你为质的意思。”余丰苦笑:“薛将军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是我胆小没用,没能帮殿下分忧,自上任以来,庸庸碌碌,一事无成,如今还要殿下来收拾残局,惭愧,惭愧!”他这番羞愧之情倒不似作假,当今官场上,像余丰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他们良心犹存,不至于同流合污,胡天胡地,但又提不起勇气大刀阔斧,与旧势力为敌,只能安于现状,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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