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禄依旧茫然:“打什么假?”
刘越用复杂的眼神看他,指指窗外,让他自己听。
吕禄凑了过去。
片刻他目瞪口呆,怒道:“好啊,竟敢大不敬地污蔑大王!!”
秦始皇帝晚年沉迷长生,先帝刘邦却不然,他出身微末,从不信这种东西,故而从未下过诏令,在民间征辟方士。也因挟书律的出现,以及秦末连年的战乱,方士再有本事,炼丹技艺再过高超,也只得陷入沉寂,故而吕禄从小到大,从没听过这种广告词。
还敢说大王称赞过他,这是仗着人在郊外,传不到官府耳朵里吗?
吕禄怒气冲冲,回过神又有些担心,生怕表弟因此拔剑,或是气坏自己,回头爹又要训他了。
据说赵怀王还在的时候,他不长眼的两个伴读议论姑母,大王冷酷地拔剑,还叫周亚夫帮他提。如今都议论到自己头上来了,大王能忍?那必定是不能忍,大王恐怖又睚眦必报,这个方士完蛋了!
谁知大王并没有,大王瞧着还很淡定,小手根本没有触到腰间的宝剑,率先下了马车。
吕禄惊了,表弟这都不生气?
挠挠头,他怎么觉得大王有亿点点改变,要放在从前,打着大王旗号坑蒙拐骗的人早就被一剑捅死了。
他忙跟在刘越身后,气势汹汹地上前。会武的宦者身穿短打,不着痕迹地护着刘越和他的伴读,不一会儿,就挤到了围观百姓的最前方。
卖丹药的方士很年轻,出乎意料的年轻。
衣料平凡,瞧着还是麻衣,唯独袖袍做的宽大,附上飘逸的气质,瞧着仙风道骨,然而因为年龄,百姓眼底写满了不相信,勉勉强强因为他口中的梁王,愿意留下来看热闹。
谁叫先帝在时,梁王纯孝之名就传遍关中,今上登基,随着纸张的扩散,聪慧的名声又传遍开来。如今挟书律废除,大街小巷的读书人骤然增多,人人都记住了张侍中和梁王的名字;前几天,又有内城消息灵通的人说,梁王殿下目光过人,是当代的识人伯乐。
梁王的知名度无须怀疑,他夸过的好东西,肯定就是好东西,便有人质疑道:“你怎么证明梁王殿下夸过你呢?”
“小道也知口说无凭,故而我先给殿下表演了一个仙术。”年轻方士语调高深,“诸位请瞧。”
刘越若有所思。
刘越拉住吕禄,决定看完仙术再打假,看多了宫中的钟鼓歌舞,他还没看过民间表演呢。
只见年轻方士从身后摸索出一个棋盘,再拿出一个棋篓,把棋盘翻来覆去地展示,又把棋篓抬高,表示这两样东西没问题。
随即闭目施法,再次睁开的时候,清亮声音低沉了几分:“你们可要擦亮眼睛。”
他左手捏起黑棋,右手捏起白棋,同时放在棋盘的两端,立马撤开了手。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黑棋白棋似有看不见的东西推动,缓缓朝棋盘中央行去,最终,它们吸引在了一起!
人群出现了短暂的寂静,随即一片哗然,当即有百姓拜了下去。
“这,这——”带头质疑的长者,挑着担,眼底生出敬畏,强忍跪拜在地的冲动,“仙长修炼有成,怪不得梁王殿下要夸赞咧!”
刘越:“……”
吕禄也看呆了,难不成、难不成这是有真本事的方士,长生药也是真的?
这样的话,九贯钱也不贵,建成侯府还是能买一百颗的。
吕禄犹豫地想,百姓已然深信不疑,有半数人匆匆转身,准备回家拿钱,九贯钱对他们来说,努努力还是能挤出一些。
还有人蠢蠢欲动,想要朝丹药伸出魔爪,年轻方士一笑,淡淡地道:“偷窃论罪,何况吾有仙人授法,若不怕折损阳寿,你们尽管拿。”
环视一圈,见场面牢牢控制在他手中,年轻方士满意极了,再次表演了一回“仙术”,摊开钱袋,坐等收钱。
刘越见吕禄神色纠结,觉得是时候了,再拖下去,不聪明的表哥明天就要成为全长安的笑柄。他踮起脚,从表哥衣襟掏出证明身份的木牌,递给一旁的近侍,悄悄做了个口型。
绑人。
近侍们对视一眼,默契上前。
年轻方士瞬间被擒,在百姓骚乱的下一刻,领头者给他们展示木牌:“此人骗了我们建成侯府的公子,君侯下令抓捕,他要亲自审问。审问了,再投进廷尉大牢,叫骗子生不如死!”
哗然陡然变为了死寂。
又有暗中保护大王的武士接到命令,显出身形,露出甲衣,散发沉默的威武之气。百姓后退一步,愤恨的目光投向骗子,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轰然散了个干净。
年轻方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