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承珏想也没想就说道:“快请她进来。”
在众人讶然的一道道目光之中,帘子撩开处盈盈走进来一位身披刺绣绿梅的湖蓝色披风的女子,她身穿一件粉蓝五彩褙子,仪态娴静,如云的乌发挽了个偏髻,发间无一簪一钗,脸面素极却难掩丽色,叫毡帐里的男人们齐刷刷一愣。
而后卫景平就发现有个人把脸藏到了他身后,一双捧着烤地瓜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柳大人的毡帐篷里并不冷啊,他问顾世安:“夫子,你不舒服?”
顾世安的头低垂在胸前,声如蚊子叹气:“没……啊没。”
等那女子到了近前,柳承珏问她:“你是何人?”
“民女阮惊秋,”那女子对着柳承珏深深一揖:“拜见柳大人。”
柳承珏并没有什么架子:“阮姑娘来见本官,有什么事啊?”
如何安置这批宫女,又如何安排她们婚配的事,他还没来得及想周全。
“民女听说北夷的九王子部落还未北迁,”阮惊秋说道:“因此民女带了两匹锦来,不知大人能否着人与他们交换几只母羊,”她迟疑了一下说道:“一同前来的姐妹中许多人体弱禁不住这里的风寒病了,要是能寻一些羊乳给她们喝就好了。”
昨夜,跟她宿在同一顶毡帐里的三名宫女先是上吐下泻,到了后半夜又有人发起高烧来,今早只能咽下去几口米汤,眼瞧着她们都快撑不住了。
实在别无他法,她只好带着出宫远行时皇后赏赐的两匹缎,说是给她们做嫁妆的,阮惊秋想着反正她不嫁人,留在手里没有用处,就径直来找柳承珏,看看能不能拿它和北夷九王子绰耶换点羊乳之类能养身子的东西。
说完她又出去毡帐,请外面守着的小厮将两匹缎抬了进来,一匹是靛青色镂花碧霞罗妆花缎,一匹大红色百蝶花卉纹妆花缎,这一看就是宫中的赏赐,说不定是皇后开恩,拿这给她们当嫁妆用的。
那么阮惊秋这是要把嫁妆拿出来想换母羊?
怎么瞧着都有点肉疼。
柳承珏看着那两匹缎,心中啧啧两声,觉得这女子将来想婚配只怕难了,忒败家了。
“阮姑娘慷慨出手解龙城之困,”他表面上还得夸人家姑娘这两匹缎出的好,皮笑肉不笑地道:“本官感激不尽,本官就此事和在座的同僚商议商议,”柳承珏顿了下道:“外面一会儿要下雪了,阮姑娘先回去吧。”
他想招待她却只有烤地瓜想来人家不吃,于是叫她回去候着信儿,阮惊秋道:“大人忙着,民女告退。”
等阮惊秋走了半天了,顾世安才松口气探出头来,回过魂来似的问卫景平:“她走了吗?”
卫景平愕然:“阮姑娘早走了,夫子认识她?”
顾世安擦了擦额头的汗,此刻如释重负:“……”
何止认识,当年与阮惊秋的订婚书还揣在他怀里呢。
她活着,还活着,活生生走出了掖庭,好好地站到了他面前,他头一次想给谢家的各辈祖宗磕个头,感谢他们庇佑他谢五的婆娘还活着。
不……重来,是他媳妇儿。
柳承珏问一众人:“阮姑娘的事,你们觉得可行吗?”他又吩咐小厮:“请我二叔去姑娘们的毡帐看看她们,到底是生了什么病。”
有人说不要和北夷人打交道,还有人说这么好的缎民间都难得一见,何况龙城郡,不然就拿钱去和北夷人买羊,这缎留着当太守府的家底儿。
众说纷纭,各执一词。
“江大人你怎么看?”柳承珏问江扬。
江扬说道:“这缎拿去易羊是可惜了,但是朝廷调拨的六畜只怕短时间运不到龙城了,看这鬼天气万一遇上大
雪封路,过年能不能吃的上肉都不好说。”
柳承珏担心的也是这个,本来他想打发人去张掖郡采买一些菜类肉类的,但想着来时经过那边,见那边的集市上根本没几样东西在售卖,物质也匮乏得厉害。
指定供应不起龙城郡这些人的消耗,得想别的法子。
“卫举人,你觉得怎样?”柳承珏又问卫景平。
卫景平瞧了一眼顾世安身上穿得崭新的葱绿色的直缀,说道:“大人可知北夷人先前和咱们汉人有过这种交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