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阳宫的“那个人”,已经快要让他们忍无可忍的吧。
可是,他们是不是还在怀疑我呢?
到了晚上,齐王府的人倒是又来了上阳宫接我,这一次杨金翘也没有再回禀裴元灏,直接让我过去了,到了那边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屋子里也已经掌灯,在摇曳的烛光下,我看到裴元丰的脸色比昨天又好了一些,只是看到我的时候,眼睛还是和之前一样的黑。
我轻轻的走过去:“殿下,您好一点了没有?”
“……”他还是沉默着,脸上依旧是未褪的委屈神色,木然的低着头。
我似乎也能明白他的心情,走到床边,伸手给他掖了掖被子,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我的手腕,道:“你的手,怎么了?”
“呃?”
我低头一看,才发现手腕上赫然几个淤青的指印,是之前裴元灏在盛怒之下留下的,我急忙拉了拉袖子遮住,道:“没,没什么。”
“我看看。”
他的身体很虚软,却还是很费力的伸手过来牵着我的手腕,这一次我没有再躲闪,就这么让他牵着,看着,渐渐的,我感觉到捧着我手腕的那双手在发抖。
连同他漆黑如同鸦翅的睫毛,也在颤抖。
“殿下?”
裴元丰慢慢的抬起头看着我,沉默了很久:“他,是不是对你不好啊?”
“……”
看着这个样子的他,我突然有些恍惚——好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我的手被烫伤,也是他捧着我的手看,然后为我上药疗伤。
伤害我的人,一直只有那一个人,可为我伤心的人,却被我重重的伤了。
我有些哽咽的摇了摇头:“没有,殿下别担心。”
他眼中的光又闪了一下,就闭紧了嘴再也不开口了,慢慢的翻身躺下,又和昨晚一样背对着我。
我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只能又为他掖了被子,然后吹熄了床边的烛台,轻轻的走了出去。
这一坐,又是半夜。
寂静的夜晚,我听着外面活泉潺潺流动的声音,明明那么静谧,却始终无法入睡,可是后来我渐渐发现,我听到的似乎不仅仅是泉水流动的声音。
起身走到床边,接着窗外漏进来的月光,才看到裴元丰的脸上,竟然是泪流满面。
他又哭了……
我知道这一次他伤的不仅是身体,还有心,他是纵横疆场的少年将军,遇到过各种各样的刀光剑影,可他从来没有谋算过人心,也从来没有被如此血脉相连的人伤害过,这种感觉,真的会是蚀骨的疼。
我拿出自己的绢帕,正要为他擦,就听见门外响起了很轻的敲门声,我急忙走过去打开门一看,却是一个侍女站在门口,轻声道:“青姑娘。”
“什么事?”
“请随我来。”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她的神情却很小心翼翼,我意识到什么,便关上门随她走了出去。
云王府的夜景还是和昨晚一样的好,四处屋檐下的红灯笼透着殷红的光,映在清泉上如同一片霞色,而那侍女带着我却没有走那条纱幔飘飞的长廊,而是走长廊下的一条小路,避过了所有人的视线。
我隐隐感到不对劲:“谁要见我?”
“黄爷。”
“啊?”我顿时愣住了,脚步也停滞了一下,倒是那侍女微笑着回头对我说:“姑娘放心,云王今夜有要事出府,所以黄爷才会请姑娘前去相聚。而且内院是云王特意为黄爷设的,平时不允许任何人进去打扰他,我们想见到他,也不容易。”
看这样子,裴元琛还真是把他当成自己的禁脔了一般。
不过,这还不是最让我吃惊的,最让我吃惊的是这个侍女,我之前见过他,她是一直跟在裴元琛身边的,应该也是云王府的老人了,怎么现在竟然会为黄天霸做事。
难道,不仅是上阳宫“有人”,连云王府,也“有人”?!
我心里震撼不已,似乎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这是皇权的争斗,和那些明刀明枪的劈杀不同,他们拼的是心机,是谋略,是谁比谁想得更深,谁比谁做得更狠。
棋,在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