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资本比我们厚,好了,不要说了。”
公子纠坐下了之后倒是总在我脸上探究些什么,这眼神大胆到连君上都留意到了,“舅舅似乎对孤的贞慎夫人很是感兴趣呢!”
君上的母亲也就是文姜,本来就是齐国齐僖公的女儿,她和公子纠、小白都是姐妹,所以君上和公子纠说起来也是舅甥之间的关系。另外公子纠的母亲还是鲁国宗族之女,当初文姜能在鲁国迅速站稳脚跟也有公子纠舅家的帮助,君上能有今天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这样的前因后果连接起来也就知道当初管仲选择投奔鲁国是一个多么明智的选择了。
“只是很是好奇,之前就听说君上娶了一个莒国的公主,在后宫也是荣宠,原想应该是怎么样的倾国倾城之色,不想今日贞慎夫人倒是以纱遮面,臣未能见到真容,所以有些遗憾。”
“真是登徒子,怎么能跟公子相比。”慧茶轻轻啐了一口。
君上转过头来看了我一下,“歆儿一向都是面纱遮面,连跟孤独处时也都是一样,并非是不尊重舅舅,刻意矫揉造作。”他端起一樽酒,“说起来新妇进门之时都要向姑舅敬茶,先王已逝,太后如今也不在宫中,今天虽然是宫宴也是家宴,便让贞慎夫人与孤同敬舅舅一樽,也算赔过当日的礼数。”
公子纠立刻站起来,“也该是臣敬君上,哪能让君上同贞慎夫人来敬臣下,真是折煞臣下了。”
“今日说了是家宴,我们且不论这些。”
君上握着我的手,一同敬了公子纠一樽,君上开了头便是从淑夫人开始,一个个嫔妃都要来敬酒,敬来敬去我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下去。而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一样的话,奉承来奉承去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毕竟这样一圈下来,我并不认为她们得到了什么东西。
君上握着我的手,“怎么桌子上这么多的东西都不见你动多少,可是不合胃口?”
“不是,只是不大习惯这样的场合罢了。”
“是吗?孤看你入冬以来一直都恹恹的,是不是想莒国了?莒国有什么风俗的,只要不出格,你在自己宫里想怎么弄都行。”
“终究是不合规矩的。”
“太后从前刚入宫的时候也是不习惯鲁国的风习,先王也是每年给太后单独置上一天由她过齐国的新年。”
“臣妾哪有太后这样深厚的福泽。”
君上笑,“这个时候便能说自己没有这样的福泽了吗?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有没有这样的福泽谁都不知道。”
我愣了一下,他这话算是什么意思呢?
场子上的歌舞结束了一场之后,突然沮嫔站起来提议道,“君上,这些年歌舞也都是一样,一点新意都没有,想来众位姐妹也是看腻了,臣妾想换一换了。”
君上点点头,“说得也是,年年的歌舞,年年都是相似,除了人换了一下,似乎也没有什么新意。沮嫔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这宫中的姐妹大多都是鲁国出身,也翻不出新花样了,贞慎夫人是从莒国来的,想来莒国的风俗肯定是不一样的,那歌舞肯定更是不一样。臣妾很是好奇这莒国的歌舞,不知道贞慎夫人能不能也给宫中众姐妹开开眼界?”
君上转向我,似乎也是赞同了这个建议。
我站起身,“臣妾素日只是醉心诗书,并不习歌舞,不敢献丑。”
慧茶示意了一下坐在下方的那几个世妇,她们会意便站起来,“君上,夫人身份尊贵,不比臣妾几个在莒宫中便要学习这些歌舞。既然君上和沮嫔想要看,不如由臣妾几位代劳,君上以为如何?”
君上本想同意了,不想沮嫔却不同意,“便是不习歌舞,这光是看也是看多了,也不敢要求夫人舞得有多好,不过是宫中姐妹自娱罢了,难不成夫人这点面子也不给吗?真真是身份尊贵啊!”她最后一句话便是带了不屑,讽刺兆歆公主并不是宫中养大的公主。
我站起来看了一眼沮嫔,对着君上微微行礼,“臣妾并非是身份尊贵而不舞,只是有一句话不得不说,沮嫔刚刚说的话臣妾实在不敢苟同,礼乐歌舞一类的设立从周公开始是用来教化人心,为使人知礼,怎好用来娱人取乐。臣妾的德行不足,做出来的歌舞也不足以起到礼乐教化的作用,臣妾还是不敢侮辱了礼乐。再者,鲁国是众诸侯国的榜样,礼乐一事必然是胜于我们莒国,臣妾就更加不敢在诸位面前献丑了,还请君上见谅!”
我看了沮嫔一眼,她的脸色并不好看,我这话说得一点都没给她留面子,连同刚刚附和的妃嫔也都一起斥责了。连淑夫人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圆场面,君上也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孤的贞慎夫人果真不同,知礼守义,孤的后宫妃嫔都当好好学习,莫要再说出这些不知轻重的话来了。”
君上都开口了,诸位妃嫔自然不敢再有异议,一个个附和反省自己。公子纠倒是站了起来,“臣听见贞慎夫人这样说了,臣倒是想要请教一下贞慎夫人,夫人认为刚刚这些歌姬的德行是否要高于夫人自己呢?”
我回礼道,“臣妾并不知道,但是臣妾知道一点,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不管旁人的德行如何,必也有值得学习之处,而对于自己来说,若是德行不够,便不敢轻易教训旁人。”
“那夫人的话便是更加矛盾了,夫人不肯作舞是自觉德行不足,但是夫人若是肯,旁人不也可以从夫人这里学到值得学习之处吗?是夫人不相信旁人的辨别能力还是将自己看得太高了些呢?”
“大人教训的是,臣妾受教了。只是臣妾对于自己要求甚高,臣妾不习音律,德行也不出众,这样一来,只怕是要侮辱了礼乐这二字。而歌姬是习音律的,那么在礼乐中能表现出来的教化一职必然比臣妾不习音律之人要好得多。人都是崇尚美,礼乐之美臣妾愿时时学习,也希望能从雅乐中学习礼,既然歌姬能给的教化远远高于臣妾,那臣妾自然就愿意择善从之,而不愿自己出面侮辱礼乐。臣妾这样的浅薄解释,不知道大人能不能接受呢?”
“夫人似乎对周礼颇有见解?”
“不敢,都是些鄙薄的见识,大人不要笑话就好。”
公子纠笑了两声便坐下了,“臣倒是见识了夫人的气度,难为当时出使莒国的国使慧眼识珠能够舍兆华公主而取夫人。”
这个公子纠说话处处绵里藏针,若说兆华比自己好,那为何莒国将自己送给鲁国,这损两国邦交,说兆华不好,那便违反了君子不说人恶的忌讳。
“大人谬奖了,臣妾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