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放心……”顾之恒拍拍胸,“只要我在,无人能欺辱太子,我绝不允许。”
周瑾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有些人的地位,的的确确无人能取代,顾之恒是少数在两边都有话语权的人。
他不自觉看向裴宁,眼里露出一丝歉意,随即又缓缓笑了,看向顾之恒时,眼里流露的是信任。
那天拔箭后能得天庇佑活下来,他其实反悔了,那个时候叫顾之恒回来,并不是一件好事。
裴宁却压下了他的命令,私下里对他十分失望,“您到了如今,都要用这种怀疑的眼神去看顾之恒,可见您是真的得了疑心病,这一箭,怕是根本没有射醒您。”
她满眼失望,“您如此怀疑身边之人,可见您这性子根本没有变化,谁知道十年二十年后,您又会是何样,我觉得真是可怕。”
许是经过生死边缘,周瑾也彻底静下心反思,夫妻俩说了许多从前没有说过的话,放下一切心防后,心也是第一次如此贴近。
周珏并不知道父母之间的暗流涌动,从小到大,顾之恒一直都是他最信任的外人,有的时候,甚至超过父亲周瑾。
他深深鞠了一躬,“有您在,我就安心了。”
顾之恒又和几人商议了一些小事后,便告辞出宫了。
王韬和赵智在宫外头等着,正眼巴巴的望着,见顾之恒出来,连忙围了上来。
“今上的情况你可是瞧见了?”
顾之恒点头,眉头紧拧:“看着不太好,不过今上吉人天相,一定会化险为夷的。”
王韬知道他也只能这么说,叹了口气,“多事之时,唉,大周这些年,实在不是吉兆。”
三人稍稍商议了下明日上朝的对策,便分道扬镳。
顾之恒将绞杀余孽的命令发下后,便准备去看看父亲隋卞,老人家结束差事,就立刻回到玉京过年,女儿女婿却连封信都没留就跑了,人都被气坏了。
隋卞果然气的很,看都不看顾之恒,冷声道:“呵呵,带着我的乖孙子乖孙女跑了,现在终于知道回来了?”
顾之恒只能和他解释,“……阿愿说不同意,明静不能进宫,所以一大早就赶紧走了,您别见怪……”
隋卞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闻言沉吟半晌,“明静性子天真烂漫,确实不适合进宫,这件事便罢了。”
他又看过去,温声道:“你今日回来,可是已经去过宫里了?玉京形势紧张,今上到底如何了?”
顾之恒点头:“刚从宫里出来,爹,今上的伤看着很有些不好,恐怕……”
“唉,怎么会这样?”隋卞其实对周瑾做皇帝没有异议,甚至觉得这个六朝脂粉的玉京确实该好好整肃一番,“到底是伤在哪儿,太医院竟也束手无策?”
顾之恒点了点心口,示意伤在此处。
他沉声道:“我今日并未见过伤口,不过我也曾受过几次箭伤,对此十分熟悉,伤处过于特殊,已经腐烂化脓,恐怕是腐肉无法断根,更不敢胡乱用药,万一伤了心脉,血流不止,怕是现在就撑不下去了。”
恐怕周瑾自己也明白,这伤处腐肉除不尽,等到整个胸腔弥漫,就是死期将至。
隋卞捋了捋新蓄的胡须,拧着眉头,好半晌才缓慢开口。
“我从前曾游过一处地方,有幸见过那里的医者治伤处时,会在伤处用一种蛆虫,我还曾问过,为何不用刀刮,万一虫啃噬了新肉可怎么好?那些人说刀容易伤到筋脉,根本刮不干净,伤口反复,人会受不了,但是这蛆虫只会食腐肉,比冰冷的刀更好用。”
他看向顾之恒,眼里有些迟疑,“后来我见过那人被虫啃噬过的伤口,的的确确是一点腐肉都没有了。”
翁婿俩半晌无言,四目相对
。
过了好半晌,顾之恒苦笑起来,“父亲,您可真是将我置在了两难境地。”
他若说了,这法子害死了周瑾,他恐怕也脱不了干系,可不说,他又觉得对不住周瑾的信任。
……
太和二年,六月的云州天气渐热,白云村依山傍水,温度尚且适宜。
隋愿望着窗外白云悠悠,不禁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