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卯时,队伍拔营,林瑜之却回来了。秋姜满肚子疑惑,却被他抢了话头:“走,我带你去见几个人。”
秋姜带着满腹疑问跟上他的脚步。
后面是处空地,花木稀疏,一辆马车拴在一棵槐树下。那马儿没精打采地躬着身,踢着蹄,哼哧哼哧摇尾。秋姜回头看了看他,他笑着伸长右手,为她指引:“三娘子请。”
秋姜更是疑惑,马上却有人耐不住性子掀开蓝布缎帘跳下来,一头扎到她怀里:“娘子,阿桃好想你。”把个脑袋全在她怀里蹭。
秋姜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抬手推开她:“小猪拱食呢你?想我?不知道那会儿谁逃地最迅速,论谁也比不上你孙桃啊。”
孙桃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娘子……”
秋姜见她衣着鄙陋,脸上灰一块黑一块,又心有不忍,面上却虎着,铁面无情、看着冷清,把个小丫鬟吓得泪眼汪汪,搅着帕子在那委屈个不停,啜泣个不已。
车上有人打起了帷幔,轻轻笑着走下来:“娘子别逗阿桃了,小丫头这些日子确实吃了不少苦,晚上做梦都叫着三娘子的名儿呢。”
秋姜见到青鸾,心里定了一定,转头对孙桃嗤了声:“没出息。”
孙桃缠着帕子轻轻一哼,跺脚转身,留给她一个屁股。
“还耍起性子来了?”秋姜抓了她一个丫髻,拉一拉,扯一扯,逼得小丫鬟回身怒瞪她,“娘子欺负人!”
秋姜“嗯”了声,意态闲适,坦荡自若。
孙桃撅起嘴,气得把帕子丢她身上,一跺脚躲到了青鸾身后。
秋姜嫌恶地提着那擦满鼻涕眼泪的帕子,拈起一角给青鸾。青鸾侧身躲一边,清咳一声不作答。孙桃又瞪她,大眼瞪小眼,秋姜笑眯眯,动作不变,二人就这么僵持了。最后还是锦书下车,将那帕子接过来,叠起来放到袖子里,温声道:“洗洗就好了。”
“你就一直惯着她吧。等哪天成亲生娃了,没准儿还得帮她换尿布。”
锦书面上一红,孙桃却大叫道:“娘子好没羞啊!”
秋姜和青鸾对了个眼色,笑道:“谁没羞没燥,谁心里有数。左右我和青鸾是不会让别人给自己洗帕子的。”
青鸾略一思索,抿唇点头。
孙桃重重一哼,夺了锦书袖中帕子,转身就走。
几人在她身后齐声而笑,毫不掩饰。
“林将军是在镇上找到我们的。和娘子失散后,我与锦书便寄居在一个农户家里。那农户的妻子心善,并不索要食宿,我们正好会点刺绣,便帮着做些手艺活。”后来回了马车,全队上路,青鸾这样告诉她。
秋姜知道她生性镇定,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其中必定多有凶险,心中愧疚,又想到是自己连累她们,不由握住她的手,雍容笑道:“此去洛阳,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三娘说到做到。”又看看孙桃,见小丫头仍是不搭理她,徐徐一笑,抬手摸摸她的头发,“既是我的婢子,伤了病了也都是我的财产损失,哪有不管的?你倒是说说,想要什么补偿?”
孙桃拉扯帕子的手一顿,眼睛咕噜噜一转,半信半疑地望向她:“当真?”
秋姜挑眉笑:“我何时说过假话?”
孙桃立时眉开眼笑,扔了帕子扑过来,挽着她的胳膊问长问短,嘘寒问暖。秋姜“啧啧”两声:“这才是假地不能再假。有话就说,这殷勤献的不尽不实。”
孙桃挨着她轻声细语:“娘子,我这月俸是不是该涨一涨了……这些日子流落街头,吃不饱穿不暖,和着一帮小乞儿乞讨呢。”
秋姜又是“啧啧”两声:“难为你了,为了不饿肚子,真是啥都干得出来啊。”
青鸾和锦书都忍着笑。
孙桃瞪她们:“不许笑!”
二人果然不笑了,一个转头别开脸,一个低头作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