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物抬手挠了一下脑袋,转身对身后同伴使眼色,几人一并扯着束缚住那些娃娃的铁链子往后退了好几步,恭恭敬敬朝着姻姒拱手行礼。不想这番举动却是惹得那些小鬼头们啼哭得更加厉害,以为来了什么更加不得了的……坏人。
姻姒蹙眉,示意他们不必多礼,“几位小兄弟沙海跋涉,是要去往哪里?这些孩子又是因何原因,需的这般对待?”
她这话说得不温不火,故意说得不温不火。
为首的妖物迟疑了片刻,还是道出实情,“我们,我们本是冥山妖王禄昊的手下,这些小鬼头……都是冥山之妖的孩儿。”
冥山妖王。禄昊。九转合欢散。
听得那称呼姻姒不禁眯起眼睛,宽袖之下攥紧的拳头昭然心中恨意:南坪所受屈辱终身难忘,即便没有叫那混账讨到半点便宜,然而命运红线却将她和殷肆两人紧紧拴在了一起……不知是福是祸,该喜该悲。
可禄昊之死毕竟与她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居诛妖头功的西参娘娘有些不自在,“……既是冥山之妖,又未及成年,你们这样待同族,可是有些不妥?”
“娘娘有所不知……”小妖重重一叹,眼珠动了一动,似乎脑中正回忆着什么,声音也随即沉了下去,“自妖王离世后,一块冥山令被东商君交予了勾陈帝君……我等小妖也知天命不可违,妖王犯下罪孽,自当要接受天谴,可冥山不可一日无主,为了剩下那一块冥山令,冥山众妖分为赤部与墨部,跟随不同首领日夜厮杀……这些小鬼头,都是墨部被处死奸细的孩儿,我等受首领之命将他们放逐入沙海……”
他说话间,旁人皆不语,只有那些干瘪瘦削衣着破烂的妖物孩童发出低低抽泣声。
她哑然,几番张口都不能言语。晃神片刻翻身自天狡脊背上而下,提了衣裙走到那些小孩子面前,蹲身替他们擦拭着污秽不堪的脸,轻声细语道,“不哭不哭,乖。”
本以为自己足够温柔,熟料那些小娃儿哭声更大,嗓音都有些喑哑。
姻姒尴尬地收回手搁在唇边,阖眼轻咳了数声才道,“冥山易主,妖族混战本当如此,我身为扶桑神明无法插手介入,可是这些孩子到底无辜,还望几位小兄弟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可是,放了他们……我们回去无法向首领交代啊!”妖物们面露难色,攥紧了手中捆绑孩童的铁链,“这些小鬼头都是奸细之后,长大了指不定要回来报仇的!再说了,我们若是没完成任务……”
姻姒想了想,从发髻上取下支簪子递过去,“这簪子你们拿回去复命,上面的宝石乃是勾陈帝君所赐,待我回浮台后再书信一封,可保你们无事;你们且与赤部首领去说,是西参娘娘向他讨要的一个人情,将这些孩童先安置在厄兰,再由我日后将他们带回浮台。浮台与冥山相隔甚远,还有沙海作为屏障,定然不会再扰冥山安定,可好?”
妖物商议一番才同意,“这……这好吧,我们照娘娘吩咐来做便是……”
为首的妖物伸手佯装要将铁链交予她,姻姒没多想便走了过去,不料在临近几人之时,其中一妖竟是反手一挥刀,淬了毒液的弯刀险险贴着她的发髻划过去,落下一缕乌发——如若不是她身手敏捷,只怕要被割到脖颈处的主脉。
天狡跃身到姻姒身前,张开血口露出长而尖锐的獠牙,发出警告般地低吼,一步步逼退那些来自冥山的妖物,“……娘娘退后!”
姻姒站稳身子,示意玄苍莫要冲动,冷声质问妖物,“诸位这是何意?”
偷袭不成,几人倒也颇有视死如归的觉悟,非但不逃,反而是个个将随身的兵刃给摸来了出来,摆出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口中叫嚣道,“西参君,你可知你害得我们冥山有多惨!我们的妻儿,我们的同胞,全被墨部那些王八羔子杀死,连尸首都寻不回来!今日冤家路窄,老子就要你好看!你装什么慈悲心怀,若不是你这臭娘们设计害了我们妖王大人,冥山何以沦为今日田地!”
玄苍欲拦在她身前抵挡那些妖物的围攻,姻姒却抚摸着它的皮毛,低语叫其让开。天狡略略思量,最后还是让步——论身手术法,这些师出无名的小妖还不足以伤及西参娘娘的一根毫毛,更何况,没有人比她更擅长在沙地中打斗,这等恶劣的环境,在这个女人的眼中却是无所畏惧的最好战场。
她步子走得缓,目光直直逼迫几人。
娃儿们被这沙地中的寒气吓到动也不敢动,冥山赤部妖物则是连连后退,惊觉身后一片空旷,无处藏匿,只得硬着头皮抗下这阵恐惧,将手腕上的毒箭一枚枚射向神息激增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