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琼玉所说的那几处账本上的纰漏,林太太原是不大信的。不过后来她遣了柱子暗地起去查访的时候,结果发现竟然真的是如林琼玉所说的那样。
林太太看着林琼玉的目光一时就像在看个神童。
她也没有问林琼玉是怎么看得懂这些的,毕竟在父母的眼中,自己的子女都是最聪明的,什么事都有可能。
她当即倒是做了个决定,既然林琼玉看账本都可以称得上是明察秋毫了,那往后就让她管着家和铺子里的所有进出银钱。
林琼玉立时就傻眼了。
她不过是心疼林太太,想着要帮着她出把力而已,但把管家,管铺子的这事全都交给她,那她得有多累。
她可是没兴趣做第二个贾探春或者是薛宝钗。其实她更想做林黛玉,平日里不缺银钱用,凡事不上心,顶多偶尔闲来无聊的时候算一算进出的账项,以示她其实也是懂这些的而已。
但林太太的话都已经是放了出来的了,又兼着林琼玉也确然是心疼着林太太,便也答应了这事。
毕竟现下除却她和林承志,进出银钱这种紧密的事,林太太还能倚靠着谁?说不得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了下来了。
于是一时林琼玉除却先前流传在外的明白事理,温柔娴静的名声之外,又多了一个最是会持家的名声。
只说自打林老爷离世了之后,芸香对着林太太真的称得上是恭顺不已。
日日早间来请安不说,更是没事的就在林太太这里,便是不会做的事也强着要做,拿不动的东西也是强着要拿。她对着林太太那殷勤的劲儿,便是连挂在廊下的绿头鹦鹉都看得出来。
林太太对此却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但她虽然几次三番的对着芸香说了不必如此,芸香口中也答应了,但一转眼却还是如此。
于是林太太就开始考虑起芸香的归宿来了。
倒不是她嫌养着芸香费银子,就算他们林家现下日子开销不比以往,但好歹也是能从容过日子的。
实在是芸香的这股子殷勤劲让她不舒服。而且她自私的想着,现下这宅子里她最大,做什么非要放一个没事就让自己不自在的人在宅子里呢?
所以一日,芸香照例的来给她请安的时候,她吩咐着彩云上了茶,而后便开始对着她说这事。
“老爷现下已是去了,我是他的妻子,现下也是这么大的年纪了,为他守节那是应当的。只是你现下才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少女嫩妇,一朵花刚开放的时候,难不成是要跟着我一起为老爷守节的?自然,你若是肯随着我一起为老爷守节的,我定然也是欢迎的。但你若是真的不愿意,我也是不强求你,这便会请了个媒人来,替你寻摸一个忠厚的人家,陪送你一份嫁妆,将你风风光光的嫁过去。这事,你自己好好的考虑清楚。”
林太太将自己心中所想的说完了,一时也不着急,只是端着茶杯,慢慢的喝着茶水,等着芸香的答复。
依着她的猜想,这芸香对林老爷还能是有什么真感情不成?至于说贞节这两个字,那也是轮不到她了。林太太就不信,她还能真的放着这么青春年华的岁数,随着她为林老爷守寡的。
果然,她这番话一说完,那边厢芸香已经是直接离座走了过来,跪在林太太的面前朔州:“太太是芸香的主子,太太说什么,芸香自然是照做的。”
林太太拿着茶杯的手一顿,面上浮现了几许笑意出来。
这个芸香倒是爽滑的很,也不说自己是愿留还是嫁的,只是将这问题又抛回来了给她。
那自己若是让她嫁,他日说了出去,岂非不是说老爷刚走,我就容不得他的妾,将她赶了出去不曾。
这样的坏名声她可是不愿意担着。
于是她便装着糊涂的说着:“我竟是听不明白你的话了。你这到底是愿意留呢,还是愿意嫁呢?你让我做主,可若是我做的主不合你的意,到时你可别怨我才是。”
芸香挣红了一张脸。
她自然是不想为林老爷守什么贞节的。想她现下才二十六岁的年纪,这一辈子还长着呢,没的夜夜孤枕寒衾的,没个人疼惜。可想她就那么直白的说出来她不想为林老爷守着贞节,愿意改嫁他人的,她却也是不好意思拉下那个脸面来。
原本是想着,林太太既然是亲口的问出了这事来,那她定然是愿意自己改嫁他人的,所以她这才又将这个问题又抛了回去给林太太解决,可谁料想这个林太太竟是只老狐狸,装傻充愣的硬是说不明白她的意思。
芸香也怕着林太太若是真的说让她一辈子留在林宅里,到时她这林太太做主的话都已经是放了出去了,还让她怎么反悔?
说不得,只好拉下这张脸面不要了。
于是她便通红了一张脸,趴了下去磕了个头,闭着双眼便说道:“芸香想改嫁,还望太太成全。”
早这么说不就省得来刚刚这么一出了?
林太太满意的将手中的茶杯放到了案上,笑道:“如此我这便请媒人去给你相看人家去。你放心,我也断然不会委屈了你。”
媒人办事的效率很高,不过三日的功夫之后,便是相中了一户人家。
对方自然是不比林家这般巨万之富之家的,不过是做着染布的小本经纪人家。但好在对方的大娘子去岁得病死了,现下芸香嫁了过去,却是个正经的大娘子了。
林太太叫了芸香来,让媒人将那家的情况一说,而后便问着芸香是否同意这门亲事。
芸香当即就是点头了。
只要不是再去做妾,日子过的简朴些的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