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轶炀听见动静并没有抬头看周越泽和苏雨一眼,身体也至始至终都没有动过,苏雨忍不住看了周越泽一眼,发现他并没有要扶起他父亲的意思。
至于杨默葶的房间则很安静,没有苏雨所料想的砸东西什么的。
周越泽看了吴轶炀一眼,黑眸沉静如水,他顿了顿,才走到杨默葶的房门口,轻轻地敲门道:“外婆,我和苏雨回来了。”
房门立刻被打开了,杨默葶望着周越泽和苏雨亲切地说道:“你们今天这么早就回来啦?外婆这就给你们煮饭去啊!”
她说着就关上房门,看都没有看跪在地上的吴轶炀一眼,似乎完全视他如空气。但苏雨和周越泽却都留意到,此刻她的眼睛布满了血丝……
杨默葶怎么可能不恨呢?假若没有发生那种事,她的女儿顶多算是受了一次情伤,回到美国她的身边,若干年过去后照样能够重新振作起来,照样能够拥有精彩幸福的人生,哪至于像现在这样,一辈子都走不出那个阴霾?
可是她老了,她已经看透了太多太多的事,她不想为自己所厌恶的人而动怒,她也清楚自己就算杀了这个男人,一切也都回不到从前,那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杨默葶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她的外孙能够过得幸福,所以她不会去为难他,更不会去要求他不要和他的父亲往来。血缘这种东西就连时间都改变不了,况且周越泽已经是个大人了,他有权利自己作出选择。
不过杨默葶再怎么看得开,心情也毕竟是十分沉重和哀痛的。从下厨到上桌,她就几乎没再说一句话,除了和之前几回一样给周越泽和苏雨分别盛了一碗汤后,就一言不发地吃饭,并且很明显,她对自己准备的饭菜食不知味。
后来就在他们快吃完饭的时候,吴轶炀终于从楼上下来了。只见他走到杨默葶的身边,恭敬地唤了一句“伯母”,虽然杨默葶不仅没有回应他,而且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他也丝毫没露出尴尬的神色。
苏雨礼貌地同吴轶炀问了声好,吴轶炀对她点点头,就面无表情交代周越泽道:“七点的时候我叫司机来接你,今晚你和我去个地方,把杨伊然和孟凡林也叫上。”
他说完,就大步走了出去。
苏雨望着吴轶炀的气势迫人的背影,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周越泽没打算要插手这件事。
吴轶炀并没有奢求过杨默葶的原谅,就像他虽然目前为止都只有过林毓心一个女人,他也从没奢望过自己能和林毓心在一起一样。
他只是想通过自己方式表达对杨默葶的内疚和歉意,通过自己的方式进行赎罪和忏悔。
后来吃过晚饭,苏雨和周越泽一起离开别墅,大概出于强烈的好奇心,苏雨实在忍不住问周越泽:“你的父亲后悔吗?”她指的是,吴轶炀对林毓心曾经做过的事。
“不后悔。”周越泽直直地望着前方,口吻相当肯定。
“为什么?”不是诸如这类的行为,通常都是男人出于一时冲动吗?
“这是他能和我母亲扯上关系的唯一机会。”周越泽突然侧过头深深地看了苏雨一眼,那眼神令苏雨不由心突突跳了几下。
也许有人会觉得,“不爱我,那就恨我吧”这句话相当恶俗,但这世上总有一种极端的人,他会不择手段让自己爱的人一辈子都忘不了自己,他不能接受自己只是那个躲在角落偷偷地关注对方、而对方却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路人甲角色,那简直比要了他的命还难。
苏雨不知道,吴轶炀不只骂过一次周越泽,骂他不开窍,那么多优秀的女人任他挑选,他却偏偏要吊死在一个残疾的女人身上。
吴轶炀是个十分追求完美的人,这一点周越泽在后来的相处中渐渐体会到了。他怀疑这可能和他的父亲曾经的经历有关,大概在他一步步往上爬的艰难时期,甚至在如今他已经站在金字塔顶端,也仍然会有人私底下拿他的出生和他曾经不光彩的事议论,所以导致他有些敏感,眼里愈发地容不下一粒沙子。
当时周越泽只是淡淡回答道:“我和你一样,就这么简单。”
他的父亲至今都没有成家,也没有交过一个女朋友,还不就是因为他的母亲而“曾经沧海难为水”吗?他承认,他和苏雨的开始与他的父母不同,他的父亲早就认定了他的母亲,而他对苏雨顶多是不反感,但结果相同就够了。
从此以后,吴轶炀再也没有干涉过周越泽的终生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