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林琦这番话却让他的心更疼了,不是因为自己被话中意思伤到,而是怜她被他所累,若早知彼此的身份,他一定不会到她的面前说娶她的孟浪话。再者林琦那番话半真半假,他焉能听不出来?若林琦真的动怒,一定会处罚那侍女,可她仅仅只是呵斥,这表明她的心里还有他。
用手重重的捶打着这粗壮的树干,他真恨自己为什么是霍家儿郎?又恨她为什么会是林氏女?这样的恩怨情仇根本就化解不了,他们比被王母娘娘拆散的牛郎织女还冤,连光明正大的见上一面都不行。
正在自怨自艾以及咒骂老天的时候,汉光已是悄然找上他。
“爷,肖统领带着人就要返回了,您可得回去才行,要不然肖统领必定又要挑事。”
一提起肖福林这小人,霍源就冷哼一声,袖起捶树干而见血的手掌,他冷然道:“就凭他想要挑事?别说爷看低他,他还没这本事,看着吧,他的好日子也就这几天了。”
汉光也是相当看不惯肖福林的为人,这人器量狭小又阴沉,若非此小人摆道,爷又岂会深陷情关无法抽身?
他是霍源的贴身小厮,除了汝阳城那段时间,他因为在战场上负伤,爷没让他跟着,其他的时间他都是紧跟在霍源的身边,所以对于霍源现在为情所伤,夜里辗转难眠的情形,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悄然叹息一声,霍府里的情形他自然也清楚,老太太和太太两人势成水火,现在就连老爷和太太的关系也迅速恶化,自家主子与林家二姑娘哪里还能结秦晋之好?这分明就为两家所不容。
霍源转头深深地看了眼还在田间劳作的林琦,风儿也遂了他的心愿,每每将她的帷帽上的薄纱吹起,让他能一睹芳容,缓解心头求而不得之苦。
好一会儿,他才毅然转身,“走。”
再看下去,他就更不想走,只要这般镇日望着她,他也甘之如饴,到了这般岁数,人家儿女绕膝,他方才明了何谓情爱?何谓相思?何谓求而不得?
种种思绪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汉光无奈地看了眼林家二姑娘,只觉得这两人份外可怜,明显瘦了一圈的林家二姑娘也不好过,哪像老太太所说的那般是故意勾引爷犯错呢?老太太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深表同情了一番,他赶紧追上去跟上自家主子。
在菜地里的林琦猛然直起身子,她的一双美目迅速看向某个方向,手里的杂草跌落在地,不顾泥巴,赶紧把面纱撩起,痴痴地看着,任由风儿把她身上的冬衣裙摆吹得摇摆不已。
“姑娘?”喜雨不明就里,忙唤了一声站在风中的自家姑娘。
“没什么。”林琦失望地把面纱放下。
在刚才那一瞬间,她仿佛听到了霍源的声音,竟是心生期盼,希望能见着他的人影,若不是喜雨出声,她或者真的奔向那个方向,只为找到他,再见他一面。
果然那方向还是没有人影,她竟是白日里臆想了,霍源又怎么她在这儿呢?本以为已经心静,却发现是徒劳无功,她使力地将杂草拔起,发泄着对自己的怨气。
喜雨古怪地看着自家姑娘,想到之前姑娘的斥责,这会儿她也不敢随便说话,只得偷瞄一眼又拔颗杂草,想做姑娘的贴身好侍女真难。
这边厢有情人只能暗自怀念对方,另一边厢的曾经婆媳坐在了一块儿。
权英姿看着似老了十岁的钟郭氏,看来这前婆母过得不好,她指挥着侍女把茶水奉上,“钟夫人请喝茶。”
钟郭氏坐到这厅里一直在发呆,她目光阴沉地看着权英姿这前儿媳妇,一颗心犹如蚂蚁在啃噬,为什么这个女人还能气色如此好?她就没有一点点伤心难过吗?常言不是有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吗?
为什么她还能如此心安理得?为什么她还能过得这么好?钟郭氏在心里咆哮着,一颗心越发不能平衡。
权英姿一直警惕地看着这前婆母,钟郭氏有多溺爱钟玉衍这小儿子,她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那简直到了魔怔的地步,要不然也不会骗得她傻傻地任由她摆布,此刻钟玉衍被流放三千里,钟郭氏又岂会甘心?
不用任何人提醒,她本能地就把钟郭氏划向危险份子的范围,这前婆母可不是钟老太太。
见这前婆母不吭声,她也不相催,看谁能耗得过谁?再说天色一晚她回不了城,她可没有收留她的义务,这前婆母还是有多远滚多远才好。
对于这流放三千里的判决,她娘并不满意,直说这样的人为何就不斩立决偿命?还说她爹她哥没本事,这都不能让钟玉衍到黄泉去赎罪。
当然在她看来,这刑罚十分合适,若是钟玉衍真的被斩立决,钟家会记恨上她的,这人没死,自然就不会有恨意,反正又无人知道她在背后动的手脚。
一对前婆媳喝了好几轮茶水,钟郭氏这才开口道:“玉衍让我来给你捎一句话,他说他对不住你……”
“钟夫人,这事情都过到头了,谁对不住谁又有何干系?对于钟四爷的遭遇,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能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吃一堑长一智吧。”
权英姿对于这个道歉并不接受,钟玉衍欠她的又岂是一句对不住就能完了的?她的心胸也不宽,背着这和离的名声,真的好听吗?但凡钟玉衍有点人性就不该让他娘再到她面前来膈应她。
钟玉衍比起曾经的郑华翰更让她恶心,至少郑华翰对她还是有过一份情的。
钟郭氏的脸一阵红一阵青,眼前这个前儿媳妇的可恶又加了一笔,她神色如冰,声音冷硬,“不管你爱不爱听,玉衍让我把话带到,我就要做到,他现在被流放三千里吃苦,你可满意了?”
终归她还是把她的不甘表达出来,但凡当时权英姿忍一忍,她的儿子就不会到这步田地,她就还可以把他拉回正轨,偏偏这前儿媳妇就是不肯忍,思及此,她袖下的拳头紧握。
听着这前婆母带着恨意的话语,权英姿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水,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满意,钟夫人对这答案又可满意?”
这话气得钟郭氏猛然站起来,用手指着权英姿的鼻子,“你,你好狠的心肠,玉衍好歹也与你一夜夫妻百日恩……”
以前她是她儿媳妇或许要忍,可如今她都和离了,又何须在这前婆母面前忍气吞声?权英姿冷笑一声,起身伸手打掉她指着她鼻子的手,“钟夫人,你好歹也是侯爵夫人,做这动作忒难看了一些。我与钟家的缘份是尽了,可好歹大家都是官宦之家,何不彼此留点颜面?”不顾钟郭氏气得够呛,她径自道:“钟玉衍就算是死,他也偿还不了亏欠我的,更何况他现在还保住了命?我又有哪门子的满意?”
“你别得意。”钟郭氏咬牙切齿地道,“我最后悔的就是让玉衍娶了你,要不然玉衍也不会沦落到这田地……”
“甭说你后悔,我也悔得肠子都青了,你当初就该同意你儿子娶那妓子,他们彼此祸害便是,何苦拉我下水?”权英姿立即反唇相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