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璃出阁这天,也就是腊月二十八,各家各户都在清洁自家房屋还有准备过年的主食,总之就是一派忙碌的景象,毕竟一年当中最期待的就是过年这天。
襄阳侯府分家不分府,这节气一到还是要凑到一块儿来过,叶老侯爷早早就下了命令,叶钟氏再不满也得忍着,与妯娌几个凑到一块儿商量过年的安排,倒是林珑有孕在身,没摊上什么事,只要把自家的小院收拾妥当即可。
素纹是能干的,商嬷嬷也能帮把手,林珑自然把南园里外的事情让她们主理,用过早膳向叶钟氏请示后,她就带着如霞出了门,在马车里就反复看着匪石给她弄回来的霍堰的住址。
还有两天才是过年,这大街小巷就有顽童开始放鞭炮,总之噼啦吧啦地很响,她坐在马车里面除了耳根子不能清净,倒是没有什么影响。
正在出神间,听到如霞唤她的声音,“大奶奶?”
这一怔忪方才回神,她轻声道,“到了?”
“还没呢,不过前方的巷子太小,我们的马车通不过去,匪石刚刚说可能要走过去。”如霞老实地回答。
林珑略微思索了一下,“那就走着过去吧。”
如霞闻言,忙掀帘子出去吩咐匪石下马车放下踏脚凳,小心翼翼地扶着林珑下了马车,林珑打量一眼这周围的房屋,这儿很明显住的都是穷人,房屋十分矮小破烂,而且来往的行人都穿着破棉絮的冬衣,看到她,均谨慎或轻佻地打量数眼,可能碍于她周身的贵气和匪石等几个年轻力重的小厮,没有人敢上前来挑事。
“大奶奶,要到那二十七号,需得从这巷子里穿过去。”匪石指了指前路。
“那我们就过去吧。”林珑眺望了一阵,除了两边房屋看来拥挤了点之外,因下了雪这路面倒也不显脏,“留两人在此看守马车,其余的人跟我一块儿过去。”
这里龙蛇杂混,若没有人护着极容易出事,所以在来时她就做好了万全之策,一定要以己身安全为重。
匪石在前面开路,如霞扶着她走在中间,周围与后面都有小厮跟着,这是为了防止某些个顽童把鞭炮扔向她出意外。
那些个孩童估计没有见过像林珑这样富贵人家的少奶奶,并没有人敢顽劣地惹事,但偷偷张望的目光很是明显。而女孩儿们看到她一身紫色为底绣金色小花点缀了白狐毛的大氅很是羡慕。
林珑看过去时,孩子们立刻就鸟兽般地散去,她摇头笑了笑,收回目光,边走边打量。房屋很矮而且光线不佳,这儿很显然是京城的贫民区了,当年她回苏州时住的祖屋烂归烂,可地段很好,屋子也够宽敞,怎么看都比这儿好得多,当然后来修缮后就更显得气派了。
走了约莫两刻钟,匪石停在一户贴了门神的屋前,向她道:“大奶奶,就是这里。”
林珑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低矮的大门,上面的瓦片都稀疏得很,可见霍堰现在是真的落魄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道,“敲门吧。”
匪石点了点头,谨慎的敲起了门,这毕竟是大奶奶亲娘的住所,他再看不起也不敢放肆。
“谁啊?来了,来了……”
林珑侧耳一听,是个年轻姑娘的声音,这声音不像是权美环,不过她还是耐心地等在门前。
门“咿呀”一声拉开,开门的果然是个年轻的少女,约莫十三四岁,与林琦年纪差不多,那少女看到林珑时怔了怔,“你们找谁?”
“霍爷是住在这儿吗?”匪石问道,本想直呼霍堰,不过此人到底曾经是伯爷,他还不至于如此狗眼看人低,遂唤了声霍爷。
“是这儿没错。”少女明显有着几分防备,“可他现在不在家,你们要找他,请改日再来。”两手似要把门关上。
林珑踏前一步阻止这少女关门,看这女孩儿的样子,应是霍堰的庶女,“我找权美环,她应该在吧。”
少女听闻她找那突然又被父亲拉回来的继母,不禁怔愣了一下,昨儿权家来了人说不反对这继母再跟回父亲,让两人再成一次亲,还给嫁资,父亲高兴地应承了。只这继母又似以前一般愁眉不展,可也没有父亲刚拉回来那天般神情低迷,今儿个也开始不再在床上装死,不过与祖母处得不好。
“你们找她做什么?”少女收回自己的神思,立即问个清楚。
“没事,就是想见见她,要不你去问问她,就说有个叫林珑的女子找她,问她见不见?”林珑思忖了一会儿道。
“你是她女儿?”少女很快就反应过来,她没见过林珑,但不代表没听过这继母那一塌糊涂的往事,知道她与前亡夫的三个子女的名字,如今与眼前贵气至极的年轻少妇一合,当即对得上。遂把门拉开,她笑得有几分谄媚,“原来是林家姐姐啊,赶紧进来,母亲她在。”
林家姐姐这四个字让林珑起了鸡皮疙瘩,不过想到霍家落魄了,这少女的反应也在情理当中,遂抬脚踏进了这破烂的院子里头。
少女在前面领路,“母亲就在那屋里,我领姐姐过去……”
林珑对这称呼不感冒,淡淡神色道,“叫我叶夫人。”
少女听闻她这纠正的声音,脸色有几分羞红,显然平日里没做惯给人谄媚的活计,不过心下还是觉得这林家女太高傲了,不好相处,遂没再说话,挑起破布帘子,朝里面喊道,“母亲,林家……叶夫人来看您了……”
屋里正剪窗花的权美环听到这声音,顿时怔了怔,大女儿过来了?这是自那天金殿对峙后的首次会晤,她仓促站起来,最后还是冲到破烂镜子前抚平头发上的毛躁,没有头油,用梳子蘸了点水把头发梳好,半晌,方才坐下来道,“让她进来吧。”
林珑依旧由如霞扶着进了这矮小的房屋,屋里的光线不好,显得很是昏暗,而且屋里没有多少家具,就靠窗的地方垒了个土炕,炕边摆了张烂了个角的柜子,这环境之差比起她在苏州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见周家也没有过多周济这倒了大霉的老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