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乌云浓密,一丝月光也透不出来,宫灯映在水面上的倒影被雨点敲击的四分五裂,闪电时不时如同剑光劈裂天空,随之而来的雷声如战车轰鸣。
我吩咐两个下人到居室守着墨白,自己独自正襟危坐于正堂等待令狐专到来。
半个时辰后,雨势丝毫没有转小,令狐专风尘仆仆赶来,官服已被雨水打湿。
“深夜请大人冒雨前来,实在劳烦大人了。”
“皇后此言,微臣担待不起。”令狐专抖抖衣袖,叩首跪拜。“皇后深夜特召微臣前来,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
我摆手示意他起来。
面前这个恭谨的中年男人,他曾经身穿战甲,披挂上马,几度为大唐冲锋陷阵,如今换上一袭官袍,紫色的衣襟在漆黑夜幕中已近黑色,只有腰间金鱼带闪着些微亮光。
“令狐大人,于公而言,你是当朝宰相,陛下最信任的大臣,于私而言,你是陛下出生入死的兄弟,所以,有一些话,本宫信你,也只能对你说。”
听我这么说,他立刻意识到我即将要说的问题的严重性,立刻更加恭谨地拱手一拜。
我向前探了探身子:“令狐大人,本宫问你,陛下近日来精神可好?”
他对我突然问这样的问题有些疑惑,“尚好,不过……”犹豫了片刻,终还是决定坦言相告:“确实看得出稍显疲惫。”
他这样的回答正在我意料之中:“大人可知为何?”
他低头拱手:“臣不知。”
看来墨白搜寻天下秘术之事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连心腹令狐专也没有提及过。这也在我意料之中。所谓秘术,只不过是个华丽的官方称谓,这种奇招异能在民间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字——妖术。
唐唐一国之君,象征的是正统、正道,墨白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光明正大地向全天下公布自己正在钻研妖术,步入邪道。
“陛下在看这些,”我手指指向茶几上的一本秘书古籍:“锦绣,呈给令狐大人。”
令狐专迟疑地接过书册,目光聚焦在书册的封页上。瞬间变得凝重。惊异之声脱口而出:“秘术?难道陛下是想要长生不死?”
他不能置信地抬头看我,手中书册落在地上,他重重跪地,义正言辞地拒绝自己所看到的真相:“微臣一向敬仰陛下的英明。要说陛下求仙问道。微臣断不能相信!”
狰狞的闪电劈下天际。强光刺得我眯起眼睛,手里把玩的茶盏和茶盖碰撞的声音在空气里回响,淡淡解释道:“陛下并非为自己。是为了本宫。”
我将茶杯递给锦绣,走到令狐专面前:“如你所言,渴求长生不是英明之举,所以陛下才没有对外透露分毫。为给本宫医病,陛下白日里操劳国事,晚上还要为本宫寻找救命良方,终日不能安寝。”
匍匐跪拜的紫袍宰相微微叹息着低头应声:“陛下对皇后的情,微臣是知道的。”
我弓下身子搀起他,坚定地:“你我都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他看向我。
“本宫不过一介女流,生何妨,死亦何妨,陛下却是一国之君,如今正是危难时机,你也说了,若天下尚有一人能力挽大厦之将倾,唯有陛下一人,所以——”又一道闪电刺破天际,将我的声音也拦腰折断:“天下所有人都可以倒下,只有陛下,不可以。”
我说完,背过身去,背对着闪电,方觉不似方才那么刺眼。
“皇后的意思是让微臣代为翻阅这些古籍?”他试图揣摩我的意图,被我打断。
“不,”我斩钉截铁:“宰相大人的职责是什么?本宫记得并没有为后宫女眷寻医问药之职罢?”
他被我问的一愣,不再作声。
良久,他不说话,空荡的房间只剩我一声叹息:“你全心辅佐陛下便可,至于本宫,半分也不必顾及。”
又是良久的沉默,我虽背对他,却仍可感觉到他对我躬身作揖行礼:“皇后有如此大义,微臣佩服。”
这一次换做我不再言语。
我言大义与他只是为了说动他而已,虽说的句句是理,可那不是我的真心话,我不想墨白过度操劳是真心的,可我最不想的,是看到他动用分灵术之后的结果。
“那么皇后是想让微臣劝说陛下?”他略带疑问的声音给肃杀的房间泛起一丝波澜。
“你劝不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