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缓缓打开信封,在众人灼热的目光中,将信纸迅速看完了,可是当他一抬头,所有人又避开他的目光,低下头去。
因为他的眼神实在太过骇人。
“苣适。”
听到皇帝喊出自己的全名,苣适整个人一颤,抖着嗓子应了一声,又听皇帝沉声道:“你可知道自己错了?”
苣适并不知道那信中写了什么,他只记得自己带去齐国的随从没有一个活着回来,他怎么会料到,他们竟然还有这么一手?
当下也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说道:“臣所言句句属实,这小小信纸又能说明什么?也难保是有心人做出来的伪证。”
“混账东西!你到现在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说话!”
皇帝忽然发怒,是所有人都没有意料到的,苣适被他这一声厉喝吓得几乎稳不住身子。
“父皇保重身体要紧。”刘衍和刘彧异口同声道。
“陛下,保重龙体。”大臣们也跟着劝道。
皇帝在陈公公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将手中的信往他面前一丢,愤愤道:“你自己看吧,信里面写的清清楚楚,你再想抵赖都是不可能的了。”
那信纸极轻,被他这么一扔,飘到了柳长公那边走,苣适大气都不敢喘,爬到柳长公前,将那封信拾了回来。又爬回到原来的位置,抖着手仔细看着,还未看完,整个人却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信中的确明明白白写着,苣适如何欺瞒皇帝,如何准备了银票诬赖陈咸,而这一切,是早在今日之前所写的,苣适这回无论如何都百口莫辩了。
“付虎!”皇帝朝着殿外大声喊道,见他急急忙忙跑进来。又道,“把苣适带下去,好好看管,听候发落!”
“是。”付虎应了一声就去拉苣适。
苣适哪里还敢挣脱。只是不断大声喊冤道:“陛下,这是陷阱,这是诬陷,臣没有这么做啊!”
刘衍看着被拖下去的苣适,心里却闪过一丝说不出的诧异。迎上刘彧的目光,刘衍回过神来,跟着众人向皇帝行礼。
早朝下了之后,朱国公想要向刘衍道谢,得亏刘衍眼明,当时便溜走了,可怜宗挚被朱国公拉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表达感激之情。
刘衍回到东宫后,见楚沉夏立于中殿前,十分震惊。小跑到他面前,将他打量了好几回才道:“你的病怎么好了?前几日半容还说你余毒发作,恐有生命危险。”
“我之前也纳闷,在这之前,她和我说过的,就算余毒发作也不会危机到生命的,怎么这一回就这么严重?刚刚才知晓,是她误诊了,我这次余毒发作,没什么危险的。吃了药便醒过来了。”楚沉夏解释道。
刘衍见他大病初愈,脸色仍有些苍白,便示意他往殿内走去,“你醒了就好。这几日,你昏迷,我可是晕头转向地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楚沉夏扶着藤椅坐下道:“怎么了?今日早朝不顺利吗?”
“还好,我今日统共说了三句话,这次的事多亏了宗挚了,要不是他。朱家可就真的陷入万劫之地了。”刘衍轻松一笑,顺道给自己倒了杯茶。
楚沉夏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刘衍忙追问道:“你笑什么?
“今日就算没有宗挚,也会有别的大臣来为朱家说话。”楚沉夏意味深长地看了刘衍一眼,反倒让刘衍更加糊涂了。
“别人?我看当时众口一词,全都指向朱家,没见得谁为朱家出头,”刘衍想了一想,又问道,“说来也怪,其实苣适根本不用栽赃陷害陈咸的,只要他往殿前那么一说,父皇心中定是有所怀疑的,怎么还多此一举?反倒被自己的亲兵抓。住了把柄。”
楚沉夏笑的更开了,“殿下以为那真是他的亲兵?是我和刘大人安排的人。”
“什……什么?你们安排的人?那信也是你们写的?可是你们怎么能知道,今日朝堂之上会发生什么?”刘衍吃惊地看着楚沉夏,就连手中的茶水溢了出来,也丝毫没有察觉到。
“因为那信是十多天前写好的,不瞒殿下,我们想了许多种方法,因此也写了十几封信,都用桦胶封起来。等苣适快要回京的时候,我们便取其中一种最为合适的办法,来栽赃诬陷陈咸。这个,陈咸自己也是知晓的,所以那银票和匕首根本不是谁栽赃给他的,就是他自己带出去的。”
楚沉夏语调平和地仿佛在说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刘衍怔忡了半日,才问出一个不相干的问题来,“那宗挚知道吗?”
“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但按照他的性子,如果他知道了是不会帮我们的。可如殿下所说,他在殿前如此维护朱家,恐怕也是察觉到了一些。”楚沉夏目光一沉,有些担忧。
他是想过让刘衍拉拢宗挚,可是他不能确定宗挚到底是什么立场,倘若拉拢不成,不知会造成什么后果。
刘衍现在所要拉拢的人必须是忠心可鉴的,或者是大家都在一条船上,互相利用牵制的,除此以外,刘衍还真的赌不起。
“在外,北魏蠢蠢。欲动,在内,刘彧和其党羽虎视眈眈,我倍感压力啊。”刘衍忽然叹息道。
楚沉夏看着他的眼睛问道:“殿下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