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以后,天气一天凉过一天,午后太阳躲在云层里,风吹得衣袍乱拍。
李氏发作之后,卢腾隆就差人来报信,卢希宁将儿子扔给觉罗氏,马上坐上马车赶去了卢家。
到了卢家门前,卢希宁跳下马车,裹紧衣襟,抱着手臂飞快跑进院子,听到屋子里李氏隐隐约约的呼痛声,不禁想起生孩子时的痛,跟着牙都开始发酸。
卢腾隆这次没有坐在墙根下,袖着手在产房门口探头探脑,听到声音回过头,朝着卢希宁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妹妹来了?”
阿宝在东厢房门口尖叫,奶嬷嬷拉着他细声劝说,他却不听,小脸涨得通红,抻着身子要额涅。
卢希宁看得心疼,吩咐张婆子说道“张婶你去哄哄阿宝。”
张婆子忙应下,招呼着行墨拿来带给阿宝带的零嘴,跑上前逗着他道“阿宝少爷快别哭了,额涅在给阿宝少爷生弟弟呢。”
阿宝脆嘟着嘴,气鼓鼓地道“要妹妹!”
张婆子愣了下,干笑着又去牵他的手,拿蜜饯把他哄了进去。
产房里这时又传出凄厉地惨呼,卢腾隆再也受不了,撩起门帘嗖一下窜进去,卢希宁顾不得其他,马上也跟在后面进了屋。
产婆是老熟人,见到卢腾隆进来,只看了他一眼,转头对着李氏不断说道“夫人再用些力,已经看到头了。”
李氏使出吃奶的力气,大叫一声“卢腾隆,你给我滚出去!滚呐!”
卢腾隆整个人已经僵住,眼神僵直,惊恐万分看着李氏下面,全身跟着筛糠般发抖。
卢希宁推了他一把,勉强道“哥,你出去吧,我在这里陪着嫂子。”
卢腾隆回过神,扑到李氏身边,一把抓住李氏紧扣住被褥的手,说道“我要在这里陪着,谁说男人不能进产房。”
李氏汗泪齐下,鼓足全力又是一阵用力,产婆笑着道“出来了出来了,恭喜,夫人又生了个小少爷。”
卢腾隆嗷地哭了,婴儿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父子俩一起比着哭。
李氏没了力气理会他,虚弱地靠在床头,失望看着产婆手上的婴儿,喃喃地道“又是个儿子啊。”
卢希宁站在一旁,看着卢腾隆与李氏紧握在一起的手,不知为何,明明很开心,她的眼睛也跟着湿润,说道“嫂子,是个儿子,你看他小腿瞪得多欢快。”
卢腾隆抹了把眼泪鼻涕,说道“生儿子好,儿子不用嫁出去。以后长大了,两个儿子都得给老子出去当差赚钱,你我老了什么都不做,每天只管在家里等着儿子们伺候。”
李氏这时回过了神,抽出手拍打着卢腾隆“谁让你进来的,谁让你进来乱看,出去!”
卢腾隆抱头鼠窜,到门边回过头不满地道“妹夫都能陪妹妹,我就是想陪着你。”
李氏没好气瞪他,转头看向卢希宁,心情十分复杂,说道“妹妹,你说你哥这人,这生孩子可不好看。可他进来以后,我这心一下就踏实了,真是矛盾得很。”
卢希宁笑起来,安慰着她道“嫂子你别多想了,哥没事,他不会害怕的。你累了吧,先歇一会咱们再说话。”
李氏答应了一声,下人端着热药汤进屋,给她稍微擦拭清洗,换过干爽的衣衫褥子后,她便闭上眼睛养神。
卢希宁走出产房来到正屋,卢腾隆瘫倒在椅子里,失神看着某处,她愣了下,问道“哥,你吓着了吗?”
卢腾隆抬手抹了把脸,摇摇头说道“我见过母马生小马,比你嫂子还要恐怖几分,我不怕。你嫂子想要个女儿,这次又是个儿子,估计她还想再生,我也没什么不生的法子。这次她发作之后还算快,可也照样痛得死去活来,我心疼得很。”
卢希宁思索片刻,说道“哥,你与嫂子先商量好,我回去整理一下,到时候把方法给你们送来,不过也不能打包票啊。”
卢腾隆瞬间精神了,撑着椅子扶手坐直身体,呵呵笑道“总比没办法的好,妹妹我相信你。不过你呢,你可还打算生?”
想到纳兰容若的态度,卢希宁笑着说道“也看天意吧。”
这时下人进屋送茶水,卢希宁顺眼往外一看,不由得愣住了。卢腾隆顺着她的目光朝外看去,翻了个白眼说道“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她最近勤快得很,主动抢着你嫂子做些事情,还给阿宝做了两身衣衫。”
卢希宁说了卢婉宁来纳兰府的事情,卢腾隆听得不断冷笑,末了说道“既然她打着这份心思,我也做个顺水人情。只要她不念着还要做官太太,我就费些心,给她找个没了父母的上门,算是招赘。花几个银子备上一份嫁妆,把他们安顿好,让他们一起过日子去。”
只要卢婉宁愿意,这倒也是个好方法,她也能达成所愿,带着张姨娘一起生活。
卢希宁听到银子,往外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哥,金子今天我走得急,忘了带上,等到洗三的时候再给你拿回来。”
卢腾隆也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妹妹,先别急。最近朝廷打三藩穷得很,都做起了让人捐银子买官的买卖。反正家里也不缺钱,先放着吧。”
卢希宁说了声好,卢腾隆嘿嘿笑道“妹夫升官不用捐银子,那可是实打实的升了。不过妹妹,妹夫怎地没给你请封诰命?”
前两天纳兰容若就正式升任了一等侍卫,纳兰府上也办了场酒席,宴请亲朋至交好友。当时觉罗氏也催着纳兰容若给卢希宁请封诰命,却被她拒绝了。
卢希宁说道“我不想要,有了诰命之后,每到逢年过节都要进宫领宴吃酒,又累又麻烦。”
“也是,这个诰命好处没多少,坏处倒一大堆。”卢腾隆不断跟着点头,附和着她道“宫里贵人多,见到谁都要磕头。过年过节的庆典倒好,最辛苦还得算是哭灵,连着跪几天,把人要折腾得够呛。妹妹,你可知晓,听说皇后娘娘病得厉害,估摸着熬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