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苏娥皇的自信,并非没有缘由。
魏劭十二岁经历父兄变故,自己也重伤以致卧床长达半年之久的那段时间里,就是她一直用心在旁照料,百般宽慰于他。
凭了这种情分,十个乔女也不能与自己相比。
更何况,苏娥皇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后来她另嫁洛阳,临走前曾想寻机会与他告别。
她让人给他传了口讯,约他出来相会。
魏劭当时虽然并未赴约。但那个十五岁的少年,却叫她的信使转达了他的一句话。
他说,唯有遥祝曼福不尽。
虽然只有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但苏娥皇却从中品出了无数的少年心事。
所以对于今天和乔女的这场见面,苏娥皇其实准备很久,也期待了很久。
徐夫人那里,既然一击不中,她自然不会傻到再去硬碰。
她可以改道而行。
在耐心等待了这么久后,她觉得时机差不多了,终于来到了这里。
这一次,她要和魏劭面对面。这一次,也是她和魏劭所娶的这个乔女之间的第一次在没有徐夫人在场的情况下的面的面。
这是一个战场。和男人的战场一样,最后结果也是伏尸流血,但武器,却是无形的刀。
一开场,苏娥皇就知自己碰了个壁。她那一番听似亲切,实则暗含了挑衅意味的开场白,在乔女的应答之下,倒显得自己可笑了。
更让苏娥皇感到戒备的,是她一时之间,竟然看不出来乔女这一番应答,到底是绵里藏针,还是本就是她的自然所想。
她第一次觉得,当初以“妹妹”这个称呼来叫乔女,其实显得自己有些急蠢了。
但是如今却不能改口。
苏娥皇心里转眼便掠过了无数的心思,面上却分毫不显,继续谈笑。叙了些闲话,忽道:“昨日我给妹妹的拜帖里,也提了一句。我欲南下洛阳,行经此地,得知妹妹也在,十分惊讶。想到过而不见,未免失礼,是故投帖打扰。我听说仲麟如今正在平西。渔阳到此,千里之外,妹妹竟也一路跟了过来服侍,贤惠至此,实在是仲麟的福气。偏他忙于己事,竟留妹妹一人在此,未免寂寞了。只是男子不比我们妇道人家,眼里只看得到那么一个院子上头的天。何况仲麟我自小便认识,也算一道长大的,知他志向高远,非常人能及,于妇人的心事,恐怕有所疏忽。妹妹千万莫怪他。”
一旁春娘笑着道:“夫人真当贴心。原本这些我家女君和男君的事,婢也不好向外人说。夫人既非外人,婢便多嘴说两句,也好叫夫人放心。夫人大约不知,我家女君和旁的妇人不同。旁的妇人,都是恨不得时刻黏在自家男人边上盯着,就怕家里篱笆没扎好,一个错眼便叫什么不知羞耻的野狗给钻了进来。我家女君却从不想这些。年初男君来晋阳,起先女君还不愿同来,男君人都已经上路几天了,竟还半夜赶了回来,定要女君与他同行。女君这才随了男君同来。到了这里,男君虽忙于战事,信使却是往来不断。就方昨日,男君又送了一封信来。说来也是好笑,信使每回送信而至,必定等在这里,若无女君回信,他便不敢回去,唯恐空手而归要遭男君责备……”
“春娘!夫人面前,你胡说些什么!”
小乔微微蹙眉,打断了春娘。
春娘忙道:“婢是怕刘夫人担心,才多嘴了。婢不说了。”说完闭上了嘴。
小乔看向苏娥皇,歉然地笑道:“我乳母多嘴,叫夫人见笑了。”
苏娥皇的目光从春娘的脸上慢慢地移了回来,微笑道:“哪里!仲麟和妹妹如此恩爱,羡煞旁人了……”
……
苏娥皇被送出衙署大门,坐上马车回往驿舍的时候,心噗噗地跳,有些乱了节律。
她的手也有些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