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夜晚,有的地方慢慢归于沉寂,有的地方喧嚣才刚刚开始。邀星阁中,瑶琴坐在窗前,看着楼下大堂里的欢歌笑语,愣愣的出神。那些宾客有些长得脑满肠肥相貌令人作呕,有些粗俗不堪口中淫词秽语不断,有些衣冠楚楚却上来就动手动脚,有些看似斯文有礼眼中却露着淫光。而姑娘们却都如花似玉,芳华正好,对着这些恩客皆笑语盈盈,或打情骂俏,或柔情似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有时候连自己都分不清是假意或是真心了。也许也没必要分清,醉生梦死方得极乐是这个地方存在的意义。这个场景瑶琴已经习以为常,可是每每看时还是心中凄然。
“姑娘,那林公子又来了。”思绪被丫鬟的声音打断,瑶琴回过头看了兰儿一眼。笑道:“来了就来了呗。”
“这林公子对姑娘倒是挺上心,三天两头的跑来,姑娘何不……?”兰儿自知失言,赶紧止住了话头,低头站在一边,眼睛瞄了瑶琴一眼见她没有不悦,才放下心来继续道:“姑娘何不就此从了良。”
兰儿虽然只是个婢女,但也知道这青楼终究不是女子安身立命之所,与其等到年老色驰、晚景凄凉,何不趁姿色尚好正是引人贪恋的时候,早早寻个良人嫁了,哪怕是做个妾,也好过在这烟花之地蹉跎。
瑶琴怎么不懂兰儿所想,但是从良就真的会更好么?就算自己卖艺不卖身,但是出身青楼这点却永远会被人诟病。且不说她心高气傲,无法忍受别人轻视的眼光,单说来这寻花问柳的又能有几个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今日迷恋你的美貌,明日就会贪图她的温柔,男人总是喜新厌旧,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一旦你付出了真心,换来的就是无尽的伤痛。楼中有些姐妹也许是看透了这些,才宁愿互相取暖也不愿再对男人剖出真心。当然要是随便找个人从了,那就令论了。但是对于瑶琴而言,随便找个人将就还不如不找罢了。思及这些,她脸色黯然,幽幽地叹了口气。
“姑娘还想着那位童公子么?”兰儿打量瑶琴脸色,暗自揣测瑶琴心中所钟意的或许另有其人。
瑶琴听了一愣,掩口笑了起来,那个假小子么?她想起那个吻,倒是值得回味呢。她看向兰儿问道:“怎么会这样觉得?”
“只是觉得姑娘对他和对别人不一样。”兰儿也不好形容。
那是个假小子当然和别人不一样了,瑶琴觉得好笑,继续饶有兴趣地问道:“哦,哪里不一样?”
“姑娘每次提起童公子时,总是笑着的。”
“我平时不笑的吗?”
“平时笑的时候,只是眼睛笑,但是说到童公子的时候,心里也在笑。”兰儿没说,瑶琴对着别人时,就算是笑着的,眼睛里也没有温度。
瑶琴愣住,笑意凝在脸上,心中却疑惑了?是这样吗?自己是每次想到那个假小子,就觉得好玩。尤其是想起自己捉弄她的时候,她那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好看的眸子圆瞪着,漂亮的脸上泛着红润,眉毛气的竖起,因穿着男装倒显得更加英气。每当想起短短几次与童亦旻相处的情景,她都觉得很有趣。但是她为什么要扮着男装?又为何要娶知府千金?还有她,到底是谁?瑶琴心中怅然,其实自己对她一无所知,甚至连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却不经意地对她露出了真正的笑来。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童公子是不一样。”
兰儿急道:“姑娘别糊涂了,童公子才来过几次,明显对姑娘没那么上心。”
瑶琴见兰儿那心急的样子,生怕自己挑错了一样,笑着站起身来,走到兰儿面前戳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这丫头,鬼机灵什么?男人有几个靠的住?还不快来给我更衣,得准备上台了。”
兰儿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姑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得愣愣地哦了一声。
林昊几次三番求见瑶琴,瑶琴总是避而不见,他小霸王何时如此窝囊过。今日他又来到了这邀星阁中,打定主意,要是瑶琴再不见他,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正在他吃着闷酒打算的时候,门却被推开了,一个倩影走了进来,林昊睁眼看去,那人带着红色面纱,眉心一点淡红朱砂痣,一双凤眼含笑地看着他,不是瑶琴是谁。他心里一喜,立时站起身子来迎,瑶琴却自顾自地坐到他的对面。她身后的丫鬟识趣地自己关上门退了出去。
在林昊心中,瑶琴一直是与众不同的,他向来行事恣意而为,但在瑶琴这里却始终耐着性子。他做回自己位置,拱手道:“感谢瑶琴姑娘今日赏光。”
瑶琴弯腰欠身,道:“”林公子客气了,是瑶琴怠慢了才是。小女子想着林公子如此厚爱,日日来此捧场,遂跟阮妈妈道,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见一见林公子了。”她声音娇嫩软糯,任是别人有再大的气,听了估计也会消去无踪,还如同吃了蜜一般,甜在了心里。
林昊听了,心里一喜,“瑶琴姑娘哪里话,凭姑娘才貌,就是我再来个百次千次,也是甘愿。”
瑶琴听了咳咳笑了起来,林昊意识到自己太直白,面色一赧。他拿起酒壶给瑶琴添酒以作掩饰。
瑶琴笑道:“我哪敢让林公子再等个千百次。”说着亲手摘下了脸上面纱,露出那张惊艳绝俗的脸来。
林昊痴痴看着,愣在当场,他想象过瑶琴的美,却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是如此之美,恁他见过美女无数,也找不到一个能与她相媲美的,更遑论她惊鸿的舞姿。
瑶琴见林昊痴了,心中嗤笑,面上却还是眉眼温柔,她端起酒杯敬道:“瑶琴不胜酒力,就浅饮一杯以谢林公子的关照。”说完昂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