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中计了。”黑衣人拔出弯刀就欲退后,却被一棍袭来。三人仓促间拔刀相抗,却不想这一棍威力惊人,合三人之力也被逼得连退三步。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还未等三人退出大帐,帐外双方刀剑激烈交碰的声音已经传来。“诸位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烛火被点燃,清冷的女声在大帐中骤然响起,三人抬头看去,一身银白盔甲的帝梓元吹熄手中的烛台,端坐在中军大帐的高位上,眉眼冷然地望着他们。她身旁,长青握着一方铁棍凛然而立。“北秦人?”帝梓元在他们的兵器上扫了一眼,懒懒道:“你们的莫天陛下倒真是光明正大得紧。”“战场上兵不厌诈,侯君好本事,不知侯君是如何知道我等在此围诛?”黑衣首领沉声开口。这次暗杀乃绝密,他们一日前便潜伏在此,不可能会走漏风声。“你是想问是谁替我报信?”帝梓元随手将烛台抛在桌子上,碰出清脆的声音,“十年前我来过此山,山顶虽无人烟,却飞鸟鼎盛,今日入山顶,却不见百兽走禽之迹,若无人藏于其中,又怎会飞鸟绝迹。你们自认潜伏隐秘,实则漏洞百出。说,你们是如何拿到虎啸山的地形图,又是如何得知本侯将会亲率粮队经过此山?”帝梓元眉目一凛,自椅上站起,目光灼灼,“若不说,今日你们一个都走不下这虎啸山!”黑衣首领被帝梓元的威压逼得倒退一步,他勉强稳住心神,朝帝梓元看去,眼中露出一抹凶狠和决绝,“侯君既然如此好本事,何不自己猜上一猜。不过侯君真以为我北秦无人?今日走不下这虎啸山的,恐怕是你!”随着黑衣首领话音落定,他身后的黑衣人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支袖箭朝天射去。袖箭冲破大帐,直射空中。“砰”的一声,五彩烟花在半空中燃起,点亮了半座山壁。与此同时,山壁周围的大树上突然涌出数十个弓箭手,银白的箭矢几乎是顷刻间朝营中遮天蔽日地射来,落在营中正在厮杀的北秦死士和大靖将士身上,简直是一场无差别的屠杀。外面的声响传入帐中,帝梓元瞳色猛地一沉,她终究还是小看了莫天,除了这样一支武艺高超的死士,他居然还遣了一整支羽卫军前来。“我们都是死士,今日来这就没想过活着下去,只要靖安侯你亡在虎啸山,我们就算全军覆没,又有何妨。上!”黑衣首领说话间已经领着身后两人挥舞着弯刀朝帝梓元而来。“长青,杀了所有羽卫军,一个不留!”长剑出鞘,杀气四溢,帝梓元朝身后的长青沉声吩咐,拔剑朝这三人迎去。“小姐!”长青知道现在只有自己才能阻止外面羽卫军的屠杀,他朝帝梓元担忧地看了一眼,转身出帐劈开羽箭朝半空而去。有长青出手,被箭矢所劫杀的大靖士兵得到了喘息的时间,他们在先锋官的指挥下在粮车前竖起盾牌迎战黑衣死士。虎啸山上激烈的战斗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不断有哀嚎声自周围的参天大树上响起,粮车前劫杀的黑衣人和树上的羽卫军越来越少。突然,大帐内数道激烈的真气划过,一声爆响,整个中军大帐被剑气划破,四散开来。三道黑衣人影从大帐中心跌出,落在周围的雪地上,大口的鲜血从他们口中吐出,瞳孔扩散,显然功力已散。帝梓元立在大帐残骸的正中心,以剑触地。“你们全军已殁,何必做垂死挣扎。说,到底是何人告诉你们的行军路线!”帝梓元冰冷的目光在黑衣首领身上逡巡而过。黑衣首领朝四周望去,雪地上北秦死士倒了满地,周围亦再无羽卫军的箭矢射出,北秦这一支潜伏军只剩下他们三人。他一把扯掉面上黑纱,露出一张平凡无奇的脸,他抬头朝帝梓元望去,眼底现出悲愤与疯狂之色,“靖安侯君,我们是将死之人,你又何尝不是?”他一眼眼扫过帝梓元身后的大靖将士,诡异地开口:“想要你命的又何止我北秦!”他猛地起身,朝天喊去:“我北秦人重诺守信,我们该做的已经做完,若今日靖安侯不能亡于此山,他日我北秦死士必将追杀阁下至天涯海角!”随着黑衣首领的最后一字落下,他和身后的黑衣人仿佛约定了般,手中弯刀一齐从脖颈划过,鲜血涌出,三人倒在地上,即刻毙命!大雪漫天而落,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的虎啸山顶一阵诡异的安静。黑衣首领临死前的呐喊捏紧了每个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大靖将士的心弦。帝梓元眯着眼朝黑压压的密林深处看去,半晌,一只飞鸟从林中惊出,一道灰影以闪电之势朝营地扑来。帝梓元神情猛地一变,长剑从雪中拔出朝灰影的掌势迎去!两人一触即开,巨大的内劲碰撞将帝梓元身下一尺来深的雪全部卷走,她脚下的土地裂开深陷半米。帝梓元手中的长剑断成两半,她握着半柄短剑半跪于地,嘴角鲜血逸出,染红了半面银白盔甲。长青浑身浴血地扫荡完树上的羽卫军赶回大帐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触目惊心的一幕。帝梓元嘴中的鲜血沿着银白面具一滴滴溅落在雪上,染上了灼目的殷红。长青一步跃至她身旁,神色冷凝手执长棍护在她身前,盯着灰衣人满目凛然,握着长棍的手青筋爆满。“侯君!”帝梓元身后的将士红着眼就要冲上来,却被帝梓元抬手阻止。“护好粮车,不要靠近半步。”帝梓元沉声吩咐。她抬眼朝灰衣人看去,扔掉手中断剑,抬手于空,朝身后朗声一喊,“弓箭!”不远处的先锋官拔起雪地上一支弓箭朝帝梓元扔去,樱红弓箭在空中横空划过落在帝梓元手中。她以弓箭杵地,一寸寸离开半跪的雪地,笔直地立了起来。帝梓元脸色苍白,一双墨黑的眼却冷厉逼人,虽狼狈至此,气势却半点不输刚才。她看向灰衣人,眼底现出一抹郑重,凛声开口:“想不到为了诛杀我区区一个帝梓元,竟能让大靖的准宗师不顾国难和北秦死士勾结,阁下此来,就不怕今日所为他日为故土百姓所知,半生名节尽毁于此山?”“不过一招,你便知我来自中原,不愧是帝家传人。”灰衣人眼底闪过一抹不知名的光,声音嘶哑,显然是刻意藏住了本声。“老朽活了几十载,有些事能为,有些事不能为尚还自知,不需要你来说教。当年天下始乱,群雄逐鹿,帝家自此把持晋南二十几载,如今风水轮流,你帝家人丁凋零,早已不复往昔,晋南偌大的疆土和城池,早该让给其他氏族了。”帝梓元神情一冷,垂下眼,难怪可以让如此多准宗师甘心效命,原来是拿帝家晋南二十一郡为诱饵!就是不知道为这些氏族准宗师许下二十一郡的是金銮殿里坐着的那位,还是那个曾许诺护她一世万全的……寒气逼入心脉,心底隐隐做冷,帝梓元低低咳嗽一声,还未等她开口,已听到灰衣人胜券在握的声音。“至于名节……”灰衣人笑了笑,眼底满是不在意,“侯君倒是多虑了,老朽今日倒也没打算让这虎啸山上还能有人活着离开。”帝梓元抬首,见灰衣人长啸一声,朝身后打了个手势,两道人影从林中而出,横空掠过落在了灰衣人身后。踏雪无痕,以气御行,又是两位准宗师!长青神情更加凝重,眉头皱了起来。平日里整个云夏也找不出几个准宗师,如今这西北地界上,准宗师怎么跟不要钱似的往外乱串!这两人着衣一蓝一红,同样蒙面示人,以三角之形立在灰衣人身后,一看便是围诛之势。灰衣人双手负于身后,看着帝梓元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似是很惋惜:“区区二十之龄便在朝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让嘉宁帝如临大敌,帝家女果然不负盛名。你若活着,怕是将来二十载,云夏再无其他世家出头之日。可惜了,实在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