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殿图书馆里泡了这么久,李妮妮非常确定,神主是留了自己的画像下来的。
但或许因为“凡人不可窥视神的容颜”这个中心思想,只有历代的大祭司和国君才能见到这幅画像。
李妮妮拿出了自带的木炭条和贝叶,涂涂画画,贝叶上慢慢出现了神主的脸。
玛蒂尔达王子果然脸色大变,神情从无所谓变成了凝重。
“你想要什么?”王子问。
“您觉得呢?”李妮妮诚实地说。
于是李妮妮在玛蒂尔达王子这里拿到了很好的价格。
比她能想象的最好的还要好。
玛蒂尔达王子身为税收大户,果然慷慨且有钱。
但令李妮妮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玛蒂尔达王子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残疾?
比起自己瞎了一只眼,他看上去反倒更在意神主现在被安置在哪里这个问题,明里暗里问了她至少三遍——“他是不是和你在一个房间?”。
然后又苦口婆心不分场合地暗示她,一个具备《摩奴法典》美德的女人,是不该和除她丈夫之外的任何男人待在一个房间的。
哪怕这个男人是个死人,那也是对她丈夫的不忠。
李妮妮探究地看了王子一眼,在王子极端复杂的眼神中,走出他的寝宫。
然后……转身就去了神殿大祭司那里。
“摄政王子正在逐渐康复,留给您的时间不多了。”
幽深的大殿上,桌上放着鎏金的香料炉,李妮妮与大祭司相对而盘。
……因为这些古人,他们确实是没有凳子,椅子这玩意儿还是后来古埃及发明的,在在此之前大家不是跪,就是盘腿,生怕自己萝卜腿长不全似的。
“第一,神殿没有自己的军队和部曲,祭司也大多不管庶务,没有实际官职。第二,边境的藩王对神主并不虔诚,不可能听神殿的调遣。第三,长老院势力微薄,跳得再高,也不可能与手握军权的摄政王子相匹敌。”
大祭司可比玛蒂尔达王子难搞多了。
李妮妮一面一一给神殿大祭司陈述利弊,一面被神殿这浓烈的香料呛得屏住呼吸。
窒息使得她说话语速很慢,看起来也更为高深莫测。
身边一位看上去年纪非常小的小祭司,正在小声给他们做翻译。
李妮妮:“也就是说,神殿看似辉煌,但不过是一个空壳,根本不经打。”
小祭司战战兢兢地翻译完这句,觉得自己快要晕古七。
大祭司慢慢睁开眼:“神殿不需要武力,只要神主还是这片土地上的人心所向,神殿就所向披靡。”
“人心算个屁。”李妮妮毫不客气:“别忘了,你们雅利安人的先祖也并不是这片大陆的主人,是你们入侵了恒河流域,奴役这里的原住民达罗毗荼人,将他们变成你们可以随意杀死贩卖的奴隶……难道你们就是这片土地上的人心所向吗?”
“再说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人家祖坟在地中海,可从没来过你们南亚,可你们的国王波拉斯照样被打得屁滚尿流,最后被迫宣布对亚历山大死心塌地地效忠……难道亚历山大大帝,也是你们这片土地的人心所向,所以才赢的吗?”
李妮妮说完这句话,也开始咳嗽了起来。
片刻后,她终于没忍住,将桌上的香料盒移到地上,并用脚将香料点燃的部分踩熄。
她恢复了呼吸,继续高深莫测地道:“亚历山大大帝能打败你们,是因为马其顿方阵,不是因为人心。”
“你们能打败达罗毗荼人,也是因为你们的刺刀够硬,而不是因为人心。”
“大祭司不妨想想,如今是你的刺刀更硬,还是摄政王子的刺刀更硬?”
李妮妮慢慢端起面前的酒,本来想营造一下权臣气氛,结果又被里面臭桂鱼的味道熏得倒退一步。
……算了。
她就不该碰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东西。
印度人吃东西是真的重口,就像他们擦屁股用手一样重口。
李妮妮默然片刻放下杯子:“退一万步说,难道你一个八十岁老人,还想跟摄政王子比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