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戣紧追几步,立刻察觉出自家的马儿没钮文忠的快,欲待换弓射他时,石敬、秦升、莫真、盛本四个偏将,早领着人马厮并上来,一举将滕戣陷入阵中。
滕戣亦无惧色,晓得自然有人来救,只把一杆三尖两刃刀使得花团锦簇,上护其人、下护其马。
这时孙安、滕戡、耿恭点起三千兵马,三个各引千人,便似三条欲闹海的蛟龙,分三路冲入贼阵,那四个偏将大惊,急忙分头迎击,却哪里是对手?
孙安一剑斩了石敬,滕戡挥鞭打杀了秦升,盛本同耿恭斗了七八合,终是胆怯,遭他一枪戳死,莫真见不妙正要走时,滕戣早已赶上,兜后脑一刀,砍得兜鍪中裂,脑浆子乱飞。
贼兵们顷刻大败,乱哄哄随着钮文忠逃向西京,孙安见状大喝道:“卷了他们去,抢下城墙来。”
四个猛将同心协力便冲,追出二三里,看见奚胜所部严阵以待,孙安几个同时放慢一步,欲驱溃兵为锋,先将他阵势冲乱。
却不料奚胜见溃军冲来,不慌不忙,三两步上了身边一辆车儿,那车儿古古怪怪,上面建了二层高,足有三丈,似座小塔一般。
奚胜站在上面,摸出两把号旗来,左挥右展,便见他脚下四千五百淮西贼纷纷移步,原本死死板板的紧凑方阵,猛地往外扩开了十余倍。
只见他那阵中,结三人为一小队,合三小队为一中队,合五中队为一大队,九大队结为一大阵,共结成六个大阵,形如花之六瓣,皆外方而内圆。
六个大阵之内,围着奚胜的指挥车上下左右,以七大队结为一小阵,又结成四个小阵,形如花之四蕊,外六阵为正兵,内四阵为奇兵,内外共是一百个大队结成阵势,大阵套小阵,彼此相联相应。
随着奚胜号旗摇动,那外六阵自右及左转动,内四阵则自左及右转动,那些溃兵哪顾许多,见眼前有通道便拼命赶去,随着阵势转动,分门别路,皆自阵后而出。
宋军四将紧随着杀进去,却见大阵小阵分别转动,眼前只一花,溃军的身影便已无踪。
孙安顿时大怒,高喝道:“甚么鸟阵势,如何敢夺老子的口头食,且随老子杀散他!”
他四将互不能见,心思各异,有的勇如孙安,一心望中心杀去,有的生出怯意如耿恭,便扭头望来路杀去,然而奚胜在指挥车上见了,只是一味冷笑:“呵呵,以为我这阵是窑姐儿般容易入么?入便随你入,然而想要出,却是不易也。”
说罢狂摇阵旗,那阵势转动之法顿时再变,外六阵,一三个正向旋转,二四六三个反向旋转,内四阵也是一般,不惟如此,各阵中每个大队,一边跟随本阵旋转,一边却又各自反转,不熟悉阵法的人,一眼望去,便觉眼花缭乱,烦闷欲呕。
然而这阵子可不是甚么障眼法,只见整个阵势急速内收,那些贼兵一边按着各自次序方位快走,一边纷纷将手中刀枪杀来,宋兵们只觉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刚挡住左边的刀,右边的枪已刺来,拦住了右边的枪,那人快速走过,后面一人随后将枪猛刺,只一瞬间,三千宋军便死伤两成。
段五在城墙上看得尤其清楚,只见大大小小的阵势或往左、或往右极速旋转,便似无数个飞转的磨盘,整个大阵往里一收,顿时挤出无数血肉。
喜得他顾不得手疼,把城砖拍得噼啪作响:“啊呀,厉害,好厉害!”
孙安四个本往外冲,然而阵势一转,方向感顿时迷失,冲来冲去,只如没头苍蝇般在阵里乱转,每多转得片刻,地上便多留许多尸体。
这时败入城中的钮文忠,也气喘吁吁登上了墙,望外一看,那些杀得他狼狈而逃的宋军,在这阵中快速磨灭,他从未见过这般杀法,不由震撼异常,呆呆看了片刻,忽然狂喜道:“啊呀,了不得也,奚参军既然有这等手段,何不干脆将全军摆个大阵,任那童贯千军万马,也一发磨杀干净了。”
段五一笑,正待开口,猛想起奚胜让他少和对方说话,便勾勾手指,唤过一个副将道:“你说。”
钮文忠大怒,心道老子不过败了一阵,你这厮竟连话都不屑和我说了,如此辱我,将来必要报答。
那个副将老老实实道:“钮枢密的想法,我家大帅也曾提过,只是奚参军说这六花阵若是布阵人手越多,变化便越繁琐,练成也就越发不易,便是只城下这几千人,也是奚参军苦苦操练了一二年方才成功。”
钮文忠听了连连叹道:“可惜,可惜,若是晋王手下有这等人物,无论如何也要操练几万人马出来,如此一来,天下谁是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