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道全诊断一回,摇头道:“种老相公拖着病体,转战南北,如今早已油尽灯枯,全凭心里一口气强撑,如今这口气去了,便是神仙,也自难救。我也只得施展金针手段,使他清醒一时,留几句话儿罢。”
种师中闻言大哭一回,老曹在一旁相劝,好容易收泪,便请安道全施针。
安道全施展绝技,不多时,救得醒来,但见种师道长长出一口气,睁开眼道:“此即地府乎?”
种师中哭道:“哥哥,全仗神医施针,留你片刻清醒,若有言语,便交待小弟吧。”
种师道看向周围,老曹等人自觉退出,留他老兄弟两个说话。
不多时,房门一开,种师中擦着泪出来:“武帅,家兄有几句话,想单独同武帅商议,请——”
曹操点点头,迈步入内,种师中自关了房门。
只见种师道半倚在榻上,望着老曹一笑:“近年来多闻汝名,都道汝用兵之奇、御众之能,不逊当年狄武襄,朝廷若肯早加重用,局面岂至于此。”
曹操抱拳道:“老元帅谬赞了,如今局面看似支离,未必无力回天,老元帅善养贵体,自可见之。”
种师道摇头笑道:“吾之性命,已是风中残烛,转眼将尽,武帅却不必说好听言语。今日请来相见,但有一桩心事,欲同武帅说之。”
曹操道:“老元帅但说无妨。”
种师道神情一肃,盯着老曹道:“武帅千里奔袭,克兴庆府,又以一场大水,葬尽西夏精锐,此等旷世功劳,虽狄武襄亦难媲美,只恨老夫无能,坐视敌酋远遁,若不趁其危时而灭之,党项坚韧,恐有再起之患。然而耶律淳御雄兵占了河北河南,亦是心腹之患,却不知武帅后续如何应对?”
曹操笑道:“老元帅,你还少说了一桩!女真人豹变北方,大势已成,然初起之国,最是不可言败,如今他家元帅、王子都丧于宋境,此乃女真前所未有之大败也,阿骨打一代雄主,此仇岂肯不报?因此长城诸关,只怕烽烟早起,我当初经营十六州,虽然有备,毕竟为时尚短,仓促挡他开国雄兵,不知能支应到几时,此事亦是大患也。”
种师道闻言,神情愈发严肃,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武帅所见,的确比我这老朽长远,却不知武帅要如何应对?”
曹操斟酌片刻,不知该不该将心腹之言相告,偷眼看了看种师道,见他一张老脸,鹤发鸡皮,满面都笼着死气,心中微软,忖道:此人已到大限,好歹也算忠义之士,且让他走得闭眼罢。
淡淡道:“老元帅,如今西北情形,我攻克兴庆府前,便分兵去收陇右,渡河南归前,又派曲端引军沿河北上扫荡,又亲自将灵州、韦州、盐州、宥州等地尽数击破,又收得‘陇右大侠’李孝忠这支义军,让他打我旗号,周旋李察哥于延州。”
种师道只知老曹远袭兴庆府,却不知他做出这般大场面,直把西夏闹得地覆天翻,闻言又惊又喜,一双老眼,灼灼发亮。
老曹笑道:“夏主虽然逃遁,多半便要去寻李察哥,我欲集中太原所有兵马,令吾兄弟林冲等人,与小种相公共同出兵,去援助李孝忠,把兴庆军路、秦凤路的残军、义民尽数调起,灭了他最后五万兵马,则西北皆平。”
种师道连连点头:“吾弟在西北,尚有些许威名,不愁无人归附,他那五万残军,根本既失,必难持久。”
曹操道:“至于武某自家,且归返西京,领了西京人马,去收复汴梁。”
种师道疑惑道:“西京还能有多少人马?”
曹操笑道:“老帅忘了在下乃是青州节度使?自赴潼关前,便派人去了青州,调集山东各州人马,枕戈待旦,待我一至,便往汇合,区区残辽,反手可灭也。”
他说到高兴处,不由站起身来,高声道:“届时西北、河北皆平,吾领军北上,于阿骨打会猎长城,败则据长城以守,胜则……并吞天下!”
种师道听到此处,也不由激动,只是正高兴间,忽听老曹语气铿锵,吐出“并吞天下”四字,面上豪情,直可盖世,心中不由一颤,忍不住生出个可怕念想,颤颤巍巍道:“若是这般,西夏、辽国,乃至金国……尽灭于汝手,岂不是……有些……有些功高震主?”
曹操眼神含笑,冲着老头眨一眨:“老帅说什么?你问我届时……天下谁主?”
种师道两眼一瞪,露出骇然神色,正要说话,忽然心口一紧,一口气不曾接上,就此长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