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去是一件无比艰难与痛苦的事情。]
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存在而掠夺着他人,为了发泄恐惧而伤害着别人。
打扫卫生,做杂活——冻裂的手,被打出的伤,饥饿的胃部,总在流血流脓的身体,脏兮兮的破旧衣服。
还有那些冷漠而泯灭人性温度的野兽般渴求生存的眼神。
只要是为了自己,背叛别人是家常便饭。
以利益而凝聚的小团体,一边憎恨着大人们的□□,一边将这种欺压施与更弱小的人。
她恐惧着这样的孤儿院。
同时与生俱来的某种智慧与天性本能让她直觉的做出了活下去的种种选择。
像是在人群中消失那般,中庸,普通,平凡,隐匿在大家之中,清晰的看着这一切,不知不觉的比别人得到了食物之外更有利的珍贵营养。
同时也更加饥饿。
她已经隐约意识到了某些比在这丛林法则之中存活下去更重要的、在这里却不值一文的稀有之物的存在。
并试图触碰那种烈火般的温暖。
或许在外界是极为平常的感情,但是在这种严寒冷酷之地,所谓的温暖大概就是像烈火一样的危险而炽热的禁物吧?
——那是一个眼神清澈、有着恐惧却没有麻木的孩子。
他会哭泣,会难过,会质问,会反抗——
是一个就算因为疼痛而恸哭、却还是没有熄灭眼中的光芒的男孩子。
“你还好吗?”
小女孩儿将食物分给了因为被惩罚又被男孩子们趁机欺负最终没有力气去吃饭的银发小男孩儿。
在食物的数量全都要靠点数兑换的孤儿院里,“分享食物”意味着极为罕见的示好——或许是一个团体的邀请,但是小团体的成立更多的是来自于胁迫威吓。
“我叫花音,你呢?”
那是中岛敦在进入这个地狱般的孤儿院后,得到的第一个甜美的微笑。
所以他接受了食物。
“我叫敦……中岛敦。”
女孩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轻声感慨着:“你有姓氏啊……真好。”
如果说大家都是随时会刺伤别人的刺猬的话,那么这个女孩儿此时所给予的那种干净的柔和感一瞬间便让中岛敦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他们开始一起行动——花音总是会做出规避种种危机的决定,这让不善言谈脑子又不怎么好使总是被坑进受罚室的中岛敦的处境好了很多。同时,能够信赖一个人、一起心平气和甚至算得上愉快的交谈、互相支撑着在这糟心的生存之地苦中作乐……这简直就是无法想象的幸福。
——凭什么只有你们那么幸福啊?傻兮兮的,简直让人嫉妒到看不下去。
不幸之人也绝不会允许别人获得幸福,就像是顺着蜘蛛丝攀爬的亡者,一旦他无法逃离心灵的地狱,也绝不会允许别人逃离。
花音的存在感原本是很低的——但是大家都隐隐约约可以感受到她与众不同的聪慧与难搞,所以切入点当然是看起来脑子不怎么灵光的年龄尚小的中岛敦。
“你居然和那个怪胎在一起,都不害怕的吗?”
只要大人们觉得你需要被教育,那么被叫去受罚室接受“教育”根本就不需要什么道理,莫须有的错处要找多少就有多少。
中岛敦曾经被撺掇着偷看过一次花音被惩罚的场景。
对于他而言早就会痛到失去理智恸哭失声的残忍体罚,那个女孩儿却还能保持理智甚至微笑承受下来,然后语句清晰甚至算得上平淡的向着院长低头说出自己的错误——
怪胎。
[恐惧。]
“看吧,她和我们都不一样,是个很可怕的人——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之前她根本没加入任何团体都能活的很好,现在突然拉你入伙,到底打着怎样的主意……呵。”
中岛敦很想说“花音不是那样的人你们根本不了解她”,却陡然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那个女孩儿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感兴趣甚至费心“保护”。
这个孤儿院里,真的会有纯粹的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