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是大夫人最小的孩子,自出生便是万千宠爱,老夫人与大老爷自不必说,兄弟姊妹哪个又不多让她几分?
纵使母亲严厉些,也总是太过在意的缘故。绍玉待她自是百依百顺,连赵廷兰也是千般殷勤。
偏偏此人不同,似乎,她从未入他的眼。
七娘初有些生气,可见他风姿清朗,淡然处之的模样,却也只剩得些落寞。
赵廷兰见七娘低头坐下,也不说话,只笑道:
“不过一介穷书生罢了!谢兄弟置甚么气来?”
七娘看他一眼,叹了口气,自语道:
“咱们也没什么可傲气的……”
赵廷兰看她一眼,自筛了一盏酒,只自嘲道:
“本就无甚可傲气,不过是世人多担待些!我这样的,书读不好,名声亦不好听,还总遭人嫌,傲气什么?”
七娘知他是说方才在小巷中的事,忙解释道:
“我并非嫌你!此为实话!只是你名声着实不大好,我有些怕。”
“怕还同我吃酒?”
“你虽非君子,亦不是小人。”七娘道,“众目睽睽的,却怕你来?”
赵廷兰忽举起盏儿哈哈大笑起来,这谢小郎君看着年轻不经事,内里却是个明白的。
他只道了句“谢兄弟知我”,便一饮而尽。七娘不甘示弱,亦回敬一盏。二人推杯换盏,好不自在,只是转眼看方才那人,却早已无踪。
酒楼里,歌姬成群地穿梭,莺莺燕燕,软语呢喃。又听得一歌姬弹唱客人新度的曲牌,新鲜有趣。
方才还不觉,此时只闻得管弦四起,一派昼夜笙箫的景象。文人墨客一时兴致,也在帐子、栏杆上作诗题词,再唤了歌姬吟唱。
那时上元节,女子好穿月光衣,插琉璃梳。座中满目浩然洁白,玉质晶莹,映衬着点点月光,叫人不知天上人间。
七娘为这风雅倾倒,从前五郎与绍玉跟着,虽也由她任性,到底顾忌着小娘子的身份,总也谨慎些。
如今她借着酒意,身态翩然,满盏满饮,丝毫无所顾忌。
七娘恣意看着这眼前的一切,汴京城的繁华热闹尽收眼底,她已然痴了。
家中年节时也热闹,再好的珍馐美酒,再妙的歌姬舞姬,又怎么没见过?只是朱门之内,处处约束,纵然锦衣玉食,哪比得外面自在?
七娘又饮了一盏,举杯道:
“赵哥哥,筛酒!干!”
赵廷兰见她那不醉不归的架势,也不拦她,却自筛了一盏,笑道:
“我今日便舍命陪君子!谢兄弟,干!”
二人正酣畅淋漓,饮得尽兴,周遭莺燕皆不在怀,唯酒不尽。三杯两盏,赵廷兰竟也有些头晕,七娘却越发来了兴致。
说来也巧,五郎几人正被赵廷兰的人领着过来。猛见了二人模样,煞是讶异!
绍玉忙扶起七娘,她早已烂醉如泥,倒在案几上,由他扶着。
绍玉瞪了赵廷兰一眼,便对七娘道:
“咱们回家。”
却闻得七娘囫囵喊着:
“赵哥哥,干……”
五郎亦看不过,纠起赵廷兰的衣襟便要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