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过水,进了棠锦轩,便将门掩上了。小田困惑地回身望了一眼,打着哈欠回去接着睡了。却说那边厢,千书进了净室,陆长风却还未更衣,不知在想些什么,面色沉沉的。“四爷,水来了。”她柔声细语地道。“嗯。”陆长风应了一声,便开始动手解衣裳。千书贴过去,“爷,您一年到头都极忙累的,这等小事便让奴婢伺候您吧!”一行说,一行伸手要替他解袖扣。陆长风长眉一皱,不悦地瞥了她一眼。若是以往,千书自然不敢再动,今儿却不同,蒋佳月既不在,陆长风虽然不快,可也没叫她出去,千书胆子就大起来,手上熟练地解了一只扣子,又去解另一只,倒没旁的动作。陆长风便索性由她伺候了,问道:“姨娘呢?”千书想了想,手上动作不停,柔声道:“许是有什么事,方才出去了。”“嗯。”眼看陆长风身上只剩了里衣,千书手抖了抖,慢慢往前探去。“你出去吧!”“四爷!”千书眼中含了泪,嘤声道,“四爷,就让奴婢伺候您吧!自打奴婢到了景萃院伺候,您一直十分心疼奴婢,但这些都是奴婢的分内之事,奴婢万不敢辞!”她默默地流下两行清泪来,抬眸望着陆长风,一张脸儿上是新上的脂粉,灯光下美人儿肤色柔滑,如同那上好的粉瓷。红唇娇艳,盈润光泽,鬓边垂下一缕发丝,乖巧地落在她小巧洁白的耳垂处,随着烛火微微荡着。“心疼?”不料陆长风根本就未发觉她今夜有何不同,玩味着那两个字,勾起唇角笑了。他真心疼的人儿可不这么觉得。陆长风想起远在江陵的远水,得了他的吩咐,这个时候许是每日都往蒋家跑,忙上忙下,帮前帮后,替蒋南秋找读书的房子,送蒋大郎去江先生家诊治,家里家外帮着若香做重活累活,年货只怕都一手包了。却换了蒋佳月那么一副尊容。只当都喂了狗就是!陆长风冷了脸,嘴上却对千书道:“你想伺候爷?”“这是奴婢的本分。”“本分,呵!”陆长风食指挑了挑千书的下颌,她便仰凑了脸,任由陆长风打量,面上染上娇羞。佳人如斯,又投怀送抱。不待陆长风说什么,千书身子已贴了过来,两团柔软丰腴便紧紧贴在陆长风坚硬的胸膛之上,她呼吸绵软起来,吐气如兰,“奴婢打从进了景萃院,便一直愿意伺候您的……”嗓音已是颤颤巍巍起来。胸脯子也跟着抖了抖,蹭在男子薄薄的丝绸里衣上,带起了一番火热。那边厢,蒋佳月敲了小群的门,她正睡地迷迷糊糊,还一心梦着今儿吃的好些零嘴,起身开了门,见是蒋佳月,问也未问,便又直挺挺躺在了床上,接着睡了。蒋佳月也有些傻,睡在了外侧,拿被子裹紧了身子,还是一阵阵地发冷打颤。背对着小群,就算闭眼如何也睡不着,却不能翻身动弹,怕吵醒了她。她想起了棠锦轩倒座房里的屋子,那儿这两个月来,早已经被她布置的温馨和暖,床上也十分舒适柔软,炭火也足,怎么也冻不着的。要不,回去吧?蒋佳月摇摇头,想到临走时千书那窃喜的神色,恐怕……恐怕现在回去不大合适吧!她还没有那么不解风情。哎!叹口气,总归也睡不着,蒋佳月索性裹了被子,站在窗前,看着朦胧月色下的景萃院。白日里的景色此时俱都成了黑乎乎地一片,饶是馨香扑鼻的梅华,还是凌霜傲雪的茶花,都隐去了风姿,与这月色融为了一体。陆长风……现在是不是正和千书有说有笑的呢?还有千书,她最近一段时日实在变化太多,安分地有些出奇。蒋佳月曾暗暗地想过,是不是因为林玉窈一事,楼氏还不曾放过,所以她才做出这幅模样来?还是真的改了性子……其实蒋佳月是有些怕的。瑞国公府关系复杂,连陆长清都有人觊觎,因而嫉妒林玉窈,加害于她,又何况陆长风?她总觉得,自己是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早晚会有所动作的。然而几个月过去了,却迟迟没有事情发生,甚至安逸的有些叫人恐慌。蒋佳月并不曾放松,她反而觉得,又一双眼睛,正在暗中观察她的一举一动,静心谋划一场巨大的阴谋。一击必中。或者,一击毙命?不不不,这个想法实在太狠毒了些,再者说,如果那么容易,也就不会有人处心积虑加害璇娘和林玉窈的孩子了。蒋佳月有时甚至都忍不住猜测,是不是她与陆长风之间的关系,早已被人得知,因此才不屑一顾,懒得对付她。她胡思乱想着,忽而瞧见外头有人影跑过,往棠锦轩而去。这个时候,万籁俱寂,萃院上上下下早已歇息了,会是谁呢?且瞧着好似是个男子打扮……不容多想,蒋佳月脚下已到了门前,开门就跟了上去。早已忘了自个儿还裹着小群屋里的被子。待走了几步,那人影果然在棠锦轩前停下了步子,抬手敲门,在静夜里发出“笃笃笃”的声响。神使鬼差地,不知在害怕什么,蒋佳月找了个地方藏进去,心中却大为轻松。这个动作想法,却把她自己吓了一跳。她怕看见什么?又为何怕被陆长风看见……知晓有人或许找陆长风有急事,不能再同千书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心里竟有奇异的松快。探出头,小心翼翼地张望着,那人似乎有非常紧急的事,抬手又敲了敲门,嘴中唤道:“四爷!”蒋佳月听出来,这是吴守的声音。她在陆长风身边时日已不算断,但鲜少见到他身边的几个小厮后随从,尤其是王二和吴守,据说是常年在外头跑的。这个时候,吴守来敲棠锦轩的门,只怕不是好事……蒋佳月心里紧了紧。陆长风成日在外头奔波,常常忙碌到深夜,已经很久不曾好好休息过了。只怕吴守这一来,又是一番劳累。胡思乱想着,棠锦轩的门开了,千书的脸随着屋中突然泄露而出的灯光露出来,站在那里笑吟吟地说了句什么,便让吴守进去了。她面上是笑着的。蒋佳月心往下沉了沉,甸甸的失落从五脏六腑中渗出来。陆长风,往常分明是不叫人伺候洗漱的,今儿这么长时间,却把千书留在了里头……她愣愣地看着,只见千书进去说了什么,接着又走出来,带上了门,便站在外头了。夜风寒凉,蒋佳月可以看出千书并不曾穿多厚的衣裳,却好似并不觉得冷,嘴角一直带着笑意。一双饱满的胸脯子将外衣撑出浑圆的形状来。腰肢纤细,特意用束带系了,虽谈不上盈盈一握,陪着那对丰腴,也十分动人。她看到千书抬手抚了抚鬓角。也许,是发髻乱了吧……千书又扯了扯裙裾,便思量着是不是衣裳皱了。就这般躲在暗处,一行看一行瞎猜,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感觉到遍体生寒,冷风从脚底灌进来,浑身上下冷硬地好似一块儿生铁。天边已微微地露出了白。许是怕被千书瞧见,又或是那不可理喻的较劲儿,蒋佳月站在那里迟迟不动,与陆长风,与千书,进行着无谓又悄无声息的僵持。她可笑地想着:反正她进不去走不掉,千书还不是一样么?终于,打更的更夫敲响了新年第一个五更鼓,已经是寅时初了,棠锦轩的大门才再次打开。吴守从屋中走了出来,对千书点头示意,便又急匆匆地走了。也不知陆长风交代了什么事要去做,新年第一天便这般的不得安宁。他从蒋佳月藏身的地方走过,似乎感觉到什么,往这边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