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那儿晌午后却还要出门,怕是急等着要的,不若你替嬷嬷跑一趟腿可好?也好去认认路,日后你可就在景萃院里头当差了。”☆、入璟萃院如此,蒋佳月被刘嬷嬷唤了个叫芷巧的丫鬟领着去景萃院了,至于去下人房报备一事,便烦请张氏找个人跑一趟,她自然忙不迭地应了。其实这么点子事,哪里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针线房里多的是丫鬟媳妇子,谁不能替刘嬷嬷跑那一趟腿儿,偏就点了今儿刚来的蒋佳月,张氏心里倒有点摸不准刘嬷嬷的意思。这会儿得了空,便是亲自去替蒋佳月报道来的。张氏心知齐氏与自己不对付,也不进去坐,只站在门口,说道:“是这么一回事儿,我侄女儿以后要来府里当差了,如今被刘嬷嬷差遣了去办事,我便过来跑一趟,还请李家娘子行个方便。”齐氏眼一翻,心道你什么时候多了个侄女儿我怎么不知道,嘴上不阴不阳道:“哟,叫什么名儿啊?这么快就得了刘嬷嬷青眼,可见是个有造化的呢!”很有些不以为然。“哦,姓蒋,大名佳月。”张氏淡淡地道。“什么!”齐氏眼一瞪,盯着她,“你说谁是你侄女儿?”这蒋佳月不是自己的干侄女儿么?什么时候认了她张氏这门亲戚?“蒋佳月。”张氏大声道。“我……”齐氏刚要说“我呸”,又咽了回去,嘲弄地看着她,“哎哟我可瞧不出来,你们老林家老张家,什么时候生了那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我怎么不知道呀?”如此说来,她今早远远见了,心里倒还知道蒋佳月模样是极好的,只是很有些疙瘩罢了。倒是一旁站着的李训家的,隐约猜到了些。果然听张氏笑着的圆脸上略微透着不屑,说道:“你那时候还在厨房里头帮忙,自然不知晓。我与月丫头的娘亲若香曾经都在针线房里头当差的,那丫头理应叫我一声‘姨母’、‘婶婶’的。”一句话,险些儿将齐氏气个倒仰。寻常来说,针线房里头的自然个个模样齐整绣活又好,且性子沉稳娴静,但厨房里头就不同了,个个五大三粗油光满面不说,齐氏当初在里面也不过打个下手,没什么身份。兼之张氏又提及若香,更是将她气的不轻。或许旁人不知道,与齐氏向来不对眼的张氏岂能不知,当初李家这门婚事,是王若香不要了的……如今李正托了老子娘的福气,在外院做个三管事,齐氏妻凭夫贵,身份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人人见了都要喊一声“妈妈”,但这件事梗在她心里这么多年,那是万万容不下旁人说的。“好好好!”齐氏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恶狠狠道,“如今‘你们’倒成了一家子,既如此,以后这丫头出了什么事,你这个做姨母婶婶的,可要多帮衬帮衬!”“这是自然。”张氏说着,添了一句道,“我那里还忙着,没这个福分清闲,后头便有劳了。”说罢转身出了院子,往针线房走了,至于齐氏又要在家中发什么疯,不到傍晚自然会传到她耳里来。却说先头蒋佳月跟在芷巧后面,低头垂脑地沿着抄手游廊走,穿过一个垂花门,估摸着大约是进了二门,后头不远就应该到了景萃院。领路的丫鬟圆头圆脸,约有十五六岁,衣裳穿的十分整齐规矩,与她此前见过的几个不同,上头没有一丝多余的绣花,定然是府里怎么发下来的,就怎么上身了。可见并不是什么轻佻跳脱之人,一路上也不多话,只在几处拐角提醒蒋佳月跟上罢了。果然走了不多久,便瞧见了“景萃院”三个大字,龙飞凤舞地,与“德馨院”的端正厚重大不相同。字如其人,瞧着人也是极张扬的。蒋佳月心道。她静静在跟芷巧身后,站在院门口,等着门上的丫头子去通传。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门上的丫头又走了出来,对着二人道:“念波姐姐请你们进去。”一行说,眼神儿一行悄悄溜着蒋佳月。前头的芷巧她认识,后边儿这个,好似是前几日来过的?道过谢,蒋佳月对小丫头露出个笑来,便跟着芷巧往里头走了。上次来时她低头跟在若香后面,还牵了蒋南秋,像是来求人办事的。加之朱三一路虎着脸看人,一进院子就把人带去了小书房,其实景萃院里头的丫鬟并没有多注意。这回不同,因芷巧去的是正房,俩人手里又捧了陆长风的衣裳,便有个丫鬟过来打听。“芷巧姐姐,这可是给四爷新做的?幸好送来了呢,待会儿四爷回来还要出门的。”芷巧点点头,“是呢,林妈妈特意嘱咐我给四爷送过来。”问的丫鬟点点头,目光顺到蒋佳月身上,“这位妹妹是?瞧着可眼生的很。”自打三年前那桩事,景萃院里的丫鬟撵的撵卖的卖,都是后来新挑进来的,倒不如外头的人清楚。蒋佳月见这人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却叫自己妹妹,也不好说什么,只道:“刘嬷嬷叫我跟着芷巧姐姐来送东西。”这事儿透着几分古怪,刘嬷嬷对她语气神情都是极亲热的,也很照顾。但既叫她来,却不唤个说话伶俐的丫鬟或者有些脸面的媳妇子领着,也好与人说一说介绍一番,再把分配的差事交代了。就这么没头没脑地来送衣裳,送完了以后,她到底是留下还是再回去下人房找李婶呢?听话音是让她留下就当差的,但自己又该怎么说?她皱着一双长眉,觉得刘嬷嬷并不是年纪大了忘性大的缘故。难道是故意的?正想着呢,先前的丫鬟就移开了目光,走在前头道:“走罢,我正闲的慌,带你们进去好了。”不像别人那样打量她,只是好奇地多看了两眼问了几句。说起来,两次来景萃院,都没人像初丹或者林婶那样打量自己。到了正房门前,丫鬟本要进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躲在门口,只站在外边儿喊了一声,里头应了一句“进来”,蒋佳月与芷巧方才进了屋子。那丫鬟却不曾进屋。只闻扑面而来一股极清新的香气,既淡雅又别致,说不出的清香好闻,蒋佳月走在后头,忍不住抬头环顾四周。☆、齐人之福璟萃院十分宽敞,屋舍亦多。陆长风住的正房名为棠锦轩,大约是沿了以前花园子的名用。刚进屋子,正房里头一应摆设俱全,桌椅条台、案几等物都是一水儿的透雕鸾纹黄花梨木制成,靠墙边儿摆着两只半人高的珐琅彩绘圆口花瓶,里头斜斜插了几支粉荷,含苞欲放。角落里放了冰盆,屋子里凉意习习而来,丝毫没有外头的闷热之感。镂空雕花的窗户俱都大开着,因而空气虽香,却并不腻人。蒋佳月跟着芷巧绕过一扇十二开的江陵山水乌木雕花绣屏,里头摆设攸地一变,不同外间的庄重华贵,尽显舒适惬意。只见靠西边儿摆了一面雕红漆四季如意博古架,上头琳琅满目,既有小而精致的瓷器、难觅真迹的书籍,又有拿在手中把玩的矜贵玉石、玩意儿,显见是主人喜爱居多。靠着博古架的是一架紫檀木的大香案,上面是一樽景泰蓝三足象鼻香熏炉,里头袅袅升起几缕细细的烟丝,刚一进门闻见的香味约莫就是从那儿出来的。正前方立着的黑漆捧牙的四方桌上,摆设了一套儿莲纹青花的用具。西面窗边则是黑漆葵纹的软榻,此时上头正乱扔着几件衣裳。东面儿一打眼瞧见的便是一对汝窑天青釉面的花觚,里头插了高低几枝花样儿,有锦带、六月雪等。对面儿还摆了盆琦寿长春白玉石的盆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