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表哥是男子,若是成天待在府上,您又会让他出去耍耍了。”苏凝筠便柔柔地笑着,“那筠儿就先去了。”这般,她才来了景萃院里头,也不要门上的丫头通传,只带着两个丫鬟往棠锦轩走去。苏凝筠只觉得心里好似揣了一头小兔,蹦蹦蹦地,总跳个不停,似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才罢休。自打她来了陆府,便年年能见着陆长风几回,得知他退了京城的亲事直奔江陵而来,心里竟是说不出的欢喜。自个儿的心思,三年前苏凝筠便明白了。可是她谁都不能说。只能由着表姑奶奶一次次语重心长地问她:想找个什么样儿的人家啊?苏凝筠心中明白,陆表哥将来是要承国公府的门楣的,而自己只不过是沾着陆府风光的孤女。她能走的,唯有一途……云巧说,四爷好像刚从外头吃了酒回来。苏凝筠赶忙换了衣裳,匆匆去了陆老夫人院子里,陪着说了几句话,这才找了借口过来。不曾想刚进了景萃院,就撞见了蒋佳月。她心里的火苗“噌”一下,险些就灭了。还好,幸而只是个乳臭未干地小丫头片子,再聪明也没用处,否则她还真有些担忧。苏凝筠握着发疼地掌心,脚下步子更快了。身上的环佩便发出叮当的清脆之音,却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好似今儿不去,就再没有机会的。她抹了胭脂的脸颊上,因为热气和激动氤氲处微微的粉色来,明媚又动人,好似枝头熟透将要掉下来的果子般诱人怜爱。两个丫鬟跟在后头,喘着气小跑着。“表姑娘来了。”念波正迎面走过来,见她一副急切地神情,掩了惊讶问道。往日里,这个表姑娘是最端庄典雅的,从没有一丝一毫地失礼之处,今儿怎么如此形容。苏凝筠脚下步子一顿。后头跟着的丫鬟险些就撞上去,多亏阿蕊拉了她胳膊。她瞪着眼,甩开阿蕊的手,站在那里。只听苏凝筠道:“是念波呀,表哥在吗?哦,表姑奶奶有件事叫我来问一问陆表哥。”她难得低了下颌与人说话。念波就道:“四爷在屋子里,奴婢去通报一声吧。”“不……”两人一行说一行往屋子里走去,苏凝筠的话还未说完,忽而听见女子极娇媚的声音传来。细细一把嗓子,婉转如歌,凄凄哀哀地求道,“爷,含烟心中一直倾慕爷,还请爷怜惜这一回……”☆、光天化日苏凝筠脸色立时就变了。愤怒一瞬间涌上来,原本微微潮红的双颊忽地满脸紫涨,整个人僵在那里,浑身不得动弹,一双拳头捏的死紧,眼中直将要喷出火来。好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门户大开着,就听见这种不要脸面的话来!含烟这个小贱蹄子,早看出来不是个什么好货!“陆表哥——”还未细想,一声极凄厉的话便已脱口而出。屋子里的声音就是一落。含烟正抱着陆长风小腿,柔嫩的脸颊触在男子丝滑的衣袍之上,是又凉又烫。她心里好似那滚烫的水,烧的五脏六腑都咕嘟咕嘟冒烟了,全身都泛了红。方才陆长风问她,“哦?怎么怜惜?”声音又低又沉,听的人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含烟心中一喜,眉眼上抬,一双细长地柳叶眉轻蹙,长翘地睫毛轻轻抖着,说不出的可怜可爱。“含烟自打入了景萃院,便一心恋慕爷,愿意一生一世在景萃院中服侍爷,含烟不求名分,但求能每日见着爷的面就足够了。”她将自己那羞人地心思一股脑地对着陆长风倾诉了一番,说着说着竟落下泪来,“含烟见爷今儿心气不顺,担忧爷吃了酒不舒服,身子不爽利,便叫人煮了醒酒的汤来……”“哪成想,爷竟这般嫌弃含烟,就要……就要发落了人家,呜呜呜。”含烟掩面而泣。滚烫的泪珠子滴在陆长风靴子上,洇出一片沉沉地暗色来。直如他的脸色般。含烟哭地泪眼迷离,仍不能自抑,想到陆长风如此狠心,一时悲从心来,又想到反正没了退路,索性狠下心思,这一回如何也要成事,得了爷的垂怜,哪怕不做什么,只心中生了几分意思,留着自己继续在景萃院伺候也行。便越发地抖着香肩,朦胧地看着陆长风棱角分明地面庞,心下痴迷不已。八月的日头透过雕花的窗棂照进来,拉长了人的影子。身材欣长立着的男子,高大俊逸,长眉底下是深不可测的一汪深潭。女子身姿柔软娇俏,跪伏在他腿边,鬓发幽香。陆长风的身影覆盖着她,紧紧缠在一处。许久,燃着熏香的屋子里寂静无声,只听得到含烟微微急促的呼吸。陆长风低下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不求名分?”“含烟情愿。爷,含烟心中一直倾慕爷,还请爷怜惜这一回……”她嗓子细细地,不似苏凝筠那般软糯,却也动听极了。正满含期待与羞涩地说着,忽而听见屋外一声极尖利的叫声,顿时吓地一抖,搂着陆长风小腿的手用了力气。坚硬如铁。常年习武的男子,身子掩盖的衣袍之下,匀称又有力。含烟如那受惊地小鹿般,贴地更紧了。却听陆长风一声轻笑。正不知何意,苏凝筠已拎着裙角跑了进来,怒目而视!“陆表哥,你……”她张着嘴,心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到底还是陆表哥拿的住。不等陆长风说话,苏凝筠脸一沉,盯着含烟的眼里俱是阴郁。“表、表姑娘……”含烟慌慌张张地要起来,却被裙角拌了一下。她身上的衣裳早已换了,不是此前洒了汤水的那身,粉色绣了折枝的莲花,映的一张脸儿娇嫩无比。苏凝筠见她梨花带雨地模样,气地手指尖都在发抖。上前一步,弯下腰,“啪”一声就甩在含烟脸上。“好个不要脸面的贱蹄子,居然敢勾引家里的爷们,还不捆了卖出去!”这话是对着念波说的。她留了长长地指甲,可以勾了勾,刮在含烟脸上,疼地钻心。一耳刮子下来,便是两条细细地血痕,渗出点点红色来。一时间,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含烟是吓的。哪里想到,往日温柔的表小姐居然一出手便打了自己。念波则是暗自后悔,未曾在门前拦住表姑娘。她心中以为含烟不过是来给爷磕头谢恩罢了,虽然也有些疑虑,不过秉着对自家主子信任的心思,倒也并不十分担心。哪里知道,分明什么也没发生,苏凝筠便发作了起来。她眼角觑了觑陆长风。表姑娘让把含烟捆了卖出去,这倒是怎么好?暂且不说含烟是景萃院的人,又指了远水,便是她二人间三年的姐妹情谊,也断断不会动手的。“愣着做什么!难不成你们都要翻了天不成!阿蕊!”苏凝筠见念波不动,更是大怒,连带着念波都恨上了,亲自就扭了含烟胳膊,唤自己的丫鬟道。她最忌讳地,便是被人瞧不起。无论老夫人如何疼爱,苏凝筠却清楚,自己是姓个“苏”字的。“阿蕊!你要死了!”阿蕊动了两下手脚,亦不敢动,她便大骂起来。哪里还有往日端雅小姐的做派。“啊——”含烟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来。原是苏凝筠狠狠在她胳膊上扭了两下。她心中愤恨,下手更狠,含烟便惨叫着看着陆长风,眼中泪光闪动,比方才真挚多了。“姑娘,奴婢来!”正死死拧着,忽然跟着她来的另一个丫鬟扑过来,摁住含烟抬起来的头,随手就扯了自己的腰带,捆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