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风干脆点头认了。“哎!作孽啊!”陆老夫人长叹一声,无奈地问道,“你可知,你前脚出了京,后脚谭家姑娘便闹着要寻死?你个孽障!”哦?陆长风挑了挑眉,这倒不曾听说。“只怕没死成吧?”他语带嘲讽。给她梯子还嫌不够,非要闹个满城风雨才显她贞洁吗?真真儿可笑!陆老夫人却恨不得捶他两下。“嘁!你这孩子胡沁什么!若果真出了事,你岂能得个好的?为这事你父亲着实气出了个好歹,叫我一定好好儿教训你一顿,还说他过几日得了空就要过来。”他不跳脚才怪呢。陆长风心里想。他若是知晓谭家那几个儿子是个什么货色,恐怕还得气个倒仰呢。嘴上却懒洋洋道:“他来江陵做什么,不是整日里说公务繁忙,连您都没空孝敬,三哥成亲都不能亲自来江陵接了您去京城,这会儿子倒清闲了?”“我也正琢磨这事,哪能就为这事赶过来打骂你一顿,莫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你就不曾听过什么风声?”陆老夫人说着说着就被他带跑了去,搁下谭家的事转而担忧起儿子来。“不曾。”陆长风一口否了。还能有什么事,树大招风而已。他老头子能坐在瑞国公府的位子上,手握户部大权,又岂是个糊涂的?得知小姨夫擢升淮南粮道提督时,他便隐约料见老头子会暂避锋芒,只是没想到信来的这么快,又拿了自己做由头。那谭家姑娘的一闹,不仅给了谭家台阶下,倒也给了瑞国公府一个良机。☆、她有狐臭“那便好。啧!你这孩子,又摆弄祖母是不是?你好好儿说说,到底为何要退谭家的亲事?外头人包括你父亲都说你浑,我却知你心中向来有方寸,不是那等胡闹的。你告诉祖母,我也能帮你劝劝你父亲。”陆老夫人语重心长道。“真的?我爹他能听您的?”陆长风便笑嘻嘻地瞧着她。陆老夫人又要拍他,却被陆长风剥了个龙眼递过来,便接过来吃了,白他一眼道:“怎么?我是他娘,饶他是瑞国公还是户部尚书,还能不认不成?”“认认认,您老人家威风凛凛气势恢宏。”陆长风竖了个大拇指,转头又闲闲地吃着龙眼。瞧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陆老夫人便气不打一处来,恨声道:“好啊翅膀硬了,连祖母都瞒着了!还记得你小时候,逃了半天的学都怕的要死,哭着闹着要躲到我这里来,如今既嫌我老婆子没用帮不上忙,这次又跑来作甚!趁早回京城过你的纨绔日子去,也免了咱们祖孙二人相看两厌,添了你心烦。”说罢拿帕子点了点眼角。“哎呦,敢情我娘那些招都从您这儿学去的。”陆长风哭笑不得,“得了,我跟您说还不成吗?”陆老夫人听闻,立时就将帕子塞了回去。“谭家姑娘太丑了。”陆长风无赖地道。陆老夫人作势又要抹泪,“看来是埋怨我迫了你,还是不肯说实话。”“哎别别别!”陆长风连忙举起双手投降,“每次我娘都来这招,怎地您也是个中高手。好吧,谭家姑娘太黑了。”“瞎说!我可都听你母亲说了,白白净净的姑娘家,别给人说难看了。”“那……那就是不爱干净。”“呜呜,我怎么这么命苦,儿子儿子不孝顺,孙子也烦我……”陆老夫人的帕子又重新擦着眼角。“咳咳,我和您老说实话,其实是这样的。”陆长风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陆老夫人连忙附了耳朵过去。“您没见过那谭家姑娘吧?其实,她有狐臭。”他一行正儿八经地说着,一行好似想起那个味道般,皱着鼻子,右手扇了扇。“瞎……”“真的!”不等陆老夫人否定,陆长风苦叹一声,“孙儿年纪也不小了,您也说了,我也不是那真爱胡闹的人,其实我早就想通了,妻子嘛,端庄大方得体就行了,是不是?”“那当然了,那些妖里狐气的一看就不能做正室。”“我爹我娘也是这么说的,我吧就想了几回,也觉得是这个理。毕竟你们是长辈,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饭都多,走过的桥也比我走过的路多,自然比我更懂安宅齐家之理,对吧?”“吃那么多盐不得齁死祖母?小没良心的!”陆老夫人又拍他一下,继而点点头,“话倒是有个人样子,然后呢?”“然后您孙子我就去谭家见您未来的孙媳妇了,您可别说,这是我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瞧着她,啧,也不是很丑,也不黑,反正能入眼吧!心里就更觉得自己以往做的不对了,便有心要道个歉,准备好好儿把人娶进门。对了,那天我还带了好些个礼去,就是为了表示诚心,这我爹没和您说吧?”“没有。”“我就知道他,尽挑我毛病,从不说一句好。”陆老夫人瞪他一眼,“好好儿说,又编排你父亲!”“我实话实说嘛!”陆长风嘟囔一句,这才接着道,“但是您老人家也知道您孙子我是个什么德行,说狠话容易,说好话怎么也有点张不开嘴,更不能让别人听见落了怂不是?于是我啊,我就……”“你就怎么?”“我就走近了两步,想悄悄地说几句体己话,这样又表明了诚意,又全了脸面不是?”“那你就小声儿陪个礼道个歉哪!”却见陆长风一张脸直皱的跟没揉好的面团似的,一拍大腿,长叹一声,“哎——没想到啊!”陆老夫人急的直跺脚,“你非疑心死你祖母是吧!”“您别急,听我和您说。我是真没想到,刚一走近,一股子隐隐约约的味儿就飘了过来,再走一步,差点没给您孙子我熏死过去。”“可见是你瞎编了骗我老太婆的。”陆老夫人将信将疑道,“真那么大味儿,你母亲也见过几次,能不知道?”“她不过是隔着几步见了,人家是小辈,又不能坐在我娘身边,再多多抹了脂粉戴了香囊,如何能闻见?”陆长风真挚地道,“我是前些日子去的,京城里头最热的时候,衣裳本就穿的薄,又容易出汗,走的近了,那味儿能不出来吗?”“哦,所以你就为了这个退亲?哼!”陆老夫人满脸不信,“编,你接着编。”陆长风便急道,“我就知道您不能信,不单您,我爹我娘也不会信,所以才咬死了不说,是您非抹着眼泪逼我说的。”“那行吧,就当她有,可我也听说这也不是不能治的。”陆老夫人细想一回,觉得好似有那么点儿可信之处,就道。陆长风听了,嗤之以鼻道:“那都是江湖郎中胡掐的,若果真能治,杨贵妃还用得着日日去华清池洗?费多大劲儿。”“那……那你也不能就因为这个就退亲啊!需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们俩家又是有前缘的,你这么做,人家姑娘怎么办?你父亲的脸面又怎么办?”“这事儿我真想过,您还别以为我是没过脑子。”“你怎么想的?说给祖母听听。”陆老夫人奇道。“我就想:谭姑娘是要娶回去的吧?娶了妻子得生儿子,我爹我娘得抱孙子,您也想要重孙子的吧?我又想了一回:这么大味儿,我可真下不去手。我再想:下不去手,我就没儿子,我爹我娘就没孙子,您就没重孙子,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不能要庶长子,那我只能一辈子没儿子,我爹我娘只能一辈子没孙子,您就一辈子……”“呸呸呸,又胡说八道了不是?”陆老夫人赶紧双手合十念了几句佛,“小儿无状,佛祖莫怪,莫怪。”陆长风便一脸凝重地模样道:“您看,不仅您担心,我也担心,那我爹我娘肯定也担心。所以最后,为了我儿子您重孙子,只能休妻另娶,如此不是更害苦了谭姑娘,更丢了我爹的脸面?咱们俩家嫌隙更深?”陆老夫人听了,已信了七八分,点点头道:“这么说,倒还真不是你胡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