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平,你不是糊涂人。你就是借绑匪的名义杀了我,你依然是林家的家奴,就算你贪了赎金,也不敢乱花。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还是说,你有别的打算?白平,别怪我心狠,你要是不解释清楚,你娘,照样要被你牵累。”
白管家动作一顿,抬头时已面如死灰,颤着音道:“老爷,求你放过我娘吧,我什么都说!”
林员外看向窗外。
白管家低头,遮掩住眼中的后悔和不甘,跪伏道:“老爷,我的确还有计划。您也知道,周姨娘心软性善,小少爷年幼无知,您要是去了,他们必定事事依赖于我,我若是讨要卖身契,他们没有不应的道理,到时我再撺掇他们卖了林家田产,随我去南方落户,路上千里迢迢,白平稍使手段,便能害了……老爷,白平真是被鬼迷了心窍啊!白平知错了,求您放过我娘吧!”
他砰砰地狠劲儿磕起头来,没有半点留情。他是死定了,可他还有儿子,他不能让老东西看出异样,他要替周姨娘母子洗刷所有嫌疑。将来老头子快咽气了,周姨娘一定会告诉他真相的,到那时,他的仇也算是报了。与老头子相比,他是赢家,他死了,他的儿子将继承林家的产业,早晚会改姓白,可老头子死了,除了一肚子气,除了一顶临到死才知道的绿帽子,他什么都没有,连给他上香的子孙都没有。
所以,他不怕死。
“老爷,我去了,求您看在我真心悔过的份上,放过我娘吧!”白管家最后磕了一个响头,双眼一闭,猛地朝炕沿撞了过去,只听“嘭”一声闷响,刚刚还痛哭哀嚎的人,转眼便没了声息,慢慢滑倒在地。
林员外的心,随着那声闷响,狠狠颤了一下。
他与白平之父一起长大,情分甚至超过了兄弟,白平小的时候,他也抱着哄过,当时他就想,将来让白平当他儿子的伴读,无奈妻子迟迟无孕。白父去世后,他打算放白家兄弟出去,白平说什么也不肯走,说是要替父亲照顾他,林员外心中感动,赏了白平之弟百两银子归家置办田地,然后对白平更好,后来他纳了周姨娘,两家更是亲上加亲。哪曾想,会有今天?
他咳了咳,对闻声赶进来的人道:“劳烦你去林府跑一趟,将此事告知吴二管家,让他带人把白平尸首送到官府报案。”
“是。”
接下来,有仆妇进来收拾地面,请林员外换个屋子住。林员外不好意思在裴府多留,硬撑着穿衣起来。下人正劝着,裴策闻讯过来了。
“伯父,你这是作何?”裴策担忧地道,“华叔说你需要静养,还是在我这边多住两日吧。”
“不用不用,已经麻烦你太多了。裴策啊,你这次是救了我的命啊,伯父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改日再请你到府中设宴酬谢,眼下我必须回府看看。你放心,咱们两家挨得近,我真要是不舒服了,定会劳烦华郎中走一趟的。对了,噜噜,那个小姑娘呢?”林员外收拾完毕,由裴策扶着往外走。
裴策知道他放心不下家里,不好再留,道:“伯父不必客气,保重身体要紧,回去后……”
“姑娘,您等等,您头发还没梳呢啊!”
正说着,远处忽然传来婆子焦急的呼喊,众人不由停下脚步,齐齐朝垂花门望去,就见一个白衫红裙的女子跑了过来。瞧见这边,她面上一喜,高兴地喵喵直叫,然后提着裙子一瘸一拐地往这边跑,脚上穿的还是软底的缎面睡鞋。
可谁又注意到她的脚底了呢?就连裴策,都望着人家的脸蛋失神片刻,好一会儿才别开眼。
“喵!”噜噜跑到林员外身前,直接扑到老人家怀里,把裴策挤到了一边。她抬起头,望着林员外憔悴苍老的脸庞,眼中慢慢涌起晶莹的泪水。幸好幸好,老族长还在,他没有弃了她,也没有死掉。
对上那样蕴含着关心、担忧和浓浓依恋的清澈泪眼,林员外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强烈的舐犊之情。他亲昵自然地拍拍噜噜的背,有些尴尬地朝裴策道:“这孩子不懂规矩……”
裴策看看埋在老人怀里的娇媚侧脸,摇头笑道:“伯父言重了,噜噜姑娘率性纯真,因为担心伯父,不顾脚伤就急着来见你了。”
“她脚上有伤?”林员外大吃一惊,低头看,却只见一双红缎绣鞋。
裴策连忙解释:“伯父别担心,只是起泡而已,应该没有大碍。”说完,状似随意地提醒了一句:“想来噜噜姑娘很少走山路,所以磨到了。”
林员外却想起昨晚噜噜背他走的情景了,这傻孩子,当时不定怎么疼呢!
“好了,那我们先告辞了,改日再请你过门一叙,你中了秀才,伯父还没跟你道声喜呢。”
裴策谦逊一笑,等婆子带噜噜重新打扮好,他亲自将两人送出门,称改日再登门拜访。
噜噜抱着林员外的胳膊随他往前走,走着走着,突然记起什么,回头朝裴策叫了声。这个雄性不错,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裴策怔住,随即回以一笑,转身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