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带着沛公来到阳城。韩王出来迎接,他见到沛公后高兴地说:“以前怀王任命子房先生为司徒,和寡人一起来到颍川,曾一度占据阳翟。可是后来羌原大军压境,又不得不放弃了城池。现在刘将军率兵来到,攻取颍川就有希望了!”沛公道:“本来各路义军都应该联合起来共同对付秦国,所谓‘众人同心,其利断金’。更何况我和司徒是故交,应该替大王分担忧愁。大王若有调遣,刘某将万死不辞啊!”韩王见沛公如此真诚,心里很是欢喜,就安排盛宴款待。
次日,韩王再次召集将领商议事情。沛公就问子房先生,羌原是个怎样的人。子房回答:“此人倒没什么,以前被陈王打败,跑得比兔子还快。杨熊攻下阳翟后,他就心安理得地做起了颍川郡守。他手下有两员大将,一个叫孔灼,另一个叫何禺,都有万夫不当之勇。”韩王就接着道:“不过他们都是无谋之辈!”这时樊哙就倏地起身道:“哈哈,大王也是一路诸侯,反秦的英雄;司徒先生又是天下的奇才,为什么被两个有勇无谋的家伙赶得没有立足之地?”韩王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沛公就立即阻止樊哙休得无理。子房先生就起身爽朗地笑道:“他们虽然无谋,可羌原也不是酒囊饭袋,偶然能在战场上打个胜仗。”樊哙更不爽了,道:“我大哥奉怀王之令,率兵入关,刻不容缓,若是平定了颍川,这岂不是耽误了时日?”沛公呵斥樊哙道:“怀王和韩王有兄弟般的情谊,又是盟友,司徒先生又是我的老朋友,若不是他率兵及时赶到轘辕关,我们怕是早就被杨熊抓住了!况且以前不是司徒先生领着我从项梁那里借来兵马,丰邑的父老岂能获救。现在同盟兄弟有困难,我们岂能袖手旁观?”韩王听了沛公的话,感激道:“人们都说刘将军乐施好助,有长者之风,现在看来真是名不虚传啊!”
酒喝得正高兴,忽然有人跑进来报告:“羌原派孔灼率领一支军马向阳城杀奔而来。”韩王听了非常吃惊,急忙问张司徒应该怎么办。子房还没有回答,沛公就起身对楚国的将士们道:“你们谁愿意立头功?”楚国的将领们一齐挺身而出,都争着要立头功。子房却微笑着对沛公道:“我看这头功应该让樊将军得了最为合适。孔灼平素杀人不眨眼,今天他若是见到了樊哙这样的猛将,算是他遇到了劲敌啊!”樊哙高兴了,笑着说:“还是先生最了解我老樊。孔灼无名之辈,我上阵只需一合就能剁下他的脑袋!”子房趁机道:“军中无戏言啦!”樊哙说愿立军令状。子房笑道:“你是楚将,军令状就免了。”
樊哙于是愤然出厅,飞身上马,来到城门口,早有本部兵马等候。樊哙大叫:“打开城门!”吼声如雷,恰似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喉咙里发出‘啊啊’的叫声便冲出城来。士兵们也呐喊着跟了出去,一会儿就摆好了阵势。
这时,一员秦将率领着秦军杀到了城下。此人碧眼紫髯,活脱脱一个野人,若不是穿着铠甲,真像是一个怪物。只见他肩上斜披着一件黑色战袍,背上背着一副雕弓和两把飞刀,手握一柄锃亮闪光的长矛,那矛尖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此人正是右校尉孔灼,他来到前沿阵地就勒马立定。孔灼的样子十分凶悍,这让不会武功的人看见了非吓尿不可。韩王看见他,也一时间紧张得透不过气来,因为他根本不了解樊哙的武艺如何,再加上害怕,就在那里瑟瑟发抖。
两方的战鼓和进攻号角一齐响起,人心也随着军乐振奋起来。对阵的将领都向着各自的目标猛冲了过去。战马狂奔过后,扬起了漫天的尘土,也遮住了观战者的视线。只听一人吼声如雷,好似天崩地裂。韩王惊得目瞪口呆,心想这下完了,樊哙已经被孔灼杀了。而对面的秦军此时也是呼声雷动,他们全都以为楚军的黑头目早被他们的孔大将军刺穿了太阳穴,脑浆也流了一地,或者是孔大将军的长矛已经扎进了楚将的心脏,矛尖还从后背露出来半尺长。孔大将军不是要把韩地的游击军赶尽杀绝吗?这些看惯了四处随意杀人而从未遇到过对手的秦国军士都误认为这次也一定是他们的孔将军稳操胜算。可是等到浓浓的战尘散尽时,前方的阵地上却躺着一具无头之尸,从衣服和战甲判断,正是他们的孔大将军。事实与想象正好相反,秦军的呼声顿时戛然而止。而他们想象躺在地上的那个楚军将领却早就割下了孔将军的脑袋,又跳上了马背,左手拎着人头,右手横钺大笑不止。所有的秦军见此,全部吓傻。等他们从诧异中清醒过来,就屁滚尿流地转身跑了。
韩王和军士们都惊得两腿发软,忽然听到樊哙的笑声,都向城下一齐望去,尘土散尽处,马的鸾铃哗啦啦一响,樊哙已经拎着孔灼的人头向城中走来,再举目向前方望去,秦军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韩王惊得目瞪口呆。有诗赞樊哙道:
气吞如虎阵容寒,高压云雕来半天。
一骑绝尘飞将去,敌军远遁立功还。
韩王高声赞道:“樊将军真是天神下凡啊!”急忙令百姓摆上香案,焚香夹道迎接樊哙进城。韩王也和沛公、子房等人一齐走下城来迎接,道:“有樊将军在,孤高枕无忧啊!”樊哙就高兴地道:“有我老樊在,大王什么都不用怕。就是那二世小子亲自领兵来,我也定要杀得他片甲不留。哈哈哈!”沛公道:“今日阵前斩将,还蛮像那回事儿,不过做人要低调一些才好。”樊哙笑道:“沛公,实力在此,不容我低调啊!”沛公就瞪了樊哙一眼。这时韩王就招呼大家一起来到县府大堂休息。han国军民一路呼声雷动,一片欢腾。韩王来到府堂,就准备要大摆庆功宴。子房却道:“大王,现在孔灼被斩,阳翟城一定没有防备,不如我们尽起大军南下,一举拿下阳翟,再庆贺也不迟啊?”韩王和沛公就听从了张子房的建议,立即兵发阳翟。
孔灼的败兵捡回孔灼的无头之尸,屁滚尿流地逃回了阳翟,向郡守报告情况。羌原大惊道:“不知何人如此厉害?”忽然一人挺身而出,大声嚷嚷道:“我要替孔将军报仇!”此人原来正是左校尉何禺。羌原道:“你且稍安勿躁,我从未听说过叛军中有如此厉害的人物,等我探明了底细再做计较。”就派人前去打探,一会儿就有人进来报告说:“楚国的叛军已经进入了轘辕关,他们和韩王成联合起来,杀孔将军的叛将正是刘邦的部将樊哙。”时间不大,又有人飞马来报,说楚、韩叛军已经向阳翟方向杀来啦。羌原闻报大惊,急忙率领将士们来到城楼上观望。
时间不大,就远远地看见有无数兵马出现在了遥远的地平线上,一会儿的功夫,韩楚联军兵临城下。只见军中有两面大旗,左首黄旗上写着“韩”字、右首红旗上写着“楚”字。羌原就对左右道:“牧童楚怀王派两路兵进犯我国,一路北上,一路西犯,那楚字大旗下方脸美髯的一定就是楚寇刘邦。我听说此人在芒砀山下斩断过一条大蟒蛇,后来就占山为王,起兵叛乱。现在他和伪韩勾结在一起,一定不能轻视啊!”何禺听了郡守的话,不服气地道:“大人为什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现在就去杀了刘邦,来报孔灼之仇!”
郡守叫他先不要着急,然后望着城下道:“刘邦村夫!你一个小小的亭长,为何勾结韩贼造反?”沛公答道:“韩王是我们怀王的结义兄弟,现在举兵反秦,我特来助他一臂之力!”羌原道:“智者不跟莽汉斗!我劝你早早投降,否则没有好下场!”沛公怒道:“快把你的狗头献上,休要啰嗦!”何禺怒不可遏,大声向郡守请战。郡守坚决不让出战。何禺非常不解。任凭楚、韩的军士如何辱骂挑衅,郡守羌原就是不出战。沛公见秦军不出战,就在城北广阔平地上扎下了营盘,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弧形军营,营中那些激昂沉重的号角声伴随着萧萧的马鸣声一直传到很远的地方。
当晚,韩王的大帐里灯火通明,气氛融洽,大家就聚在一起商议事情。张子房语出惊人地道:“阳翟是座大都市,新修的城墙高大坚固,易守难攻,想要强攻是不行的,我认为应该智取。”沛公就问如何智取。张子房道:“羌原这个人虽然善于谋划,可胆子小得很。他现在不出来,就是等我军松懈之时再出其不意地杀出来。这种方法虽然合乎用兵之道,可他还是想得不周全啊!我想将计就计,让羌原一败涂地。不过还想把这个功劳让给樊将军,不知道你敢不敢再打一仗?”樊哙笑道:“我本是个屠狗杀猪的,现在杀秦军就如同宰杀猪狗,没什么不敢?”子房见樊哙豪言壮语,就道:“既然如此,你就去城下挑战,羌原一定不敢出来。不过你得坚持三天,三天后,敌人一定会有躁动,你便……”樊哙听了张子房的吩咐,就笑哈哈地道:“还是先生高明,我得跟您好好学啊!”樊哙走后,子房先生叫大家也都做好准备。
樊哙接受了子房先生的计谋,就来到城下挑战。可是正如先生所言,羌原根本不敢出战。任凭樊哙如何辱骂叫阵,但都无济于事。就这样过了三天,秦军仍然无动于衷。可是这几天的挑衅和怒骂却激怒了一个人,他就是左校尉何禺。此人见郡守不让出战,压根就想不通是什么原因。一日,他来到城头上观战,看见楚军太傲慢了,那些楚军简直是目空一切,樊哙根本没把他们放在心上。何禺一想到死去的战友孔灼,就气得浑身在发抖。到了晌午时分,楚军有的坐着,有的躺着,甚至还有呼呼大睡的。将领们也都横七竖八地躺在草坪上休息,高声喧哗、唠嗑撂屁,简直好像是在自家的院子里,根本没把打仗当成一回事。这天黄昏时,樊哙又大声地要酒喝。何禺很是纳闷,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看。一会儿,果然看见楚军搬来了几大坛美酒,全部放在樊哙的面前,大家就各自斟满了尽情地享用。这让馋酒的秦军看见了,口水哗啦啦地直流。何禺更加恼怒了,心想这哪是在打仗,简直就是胡闹。
又过了半个时辰,樊哙就喝得酩酊大醉,于是一头栽倒在地上就睡着了,紧接着鼾声如雷。此时正值夏季五月,天气很热,没有一丝的凉风,那些远处的山林就更加神秘。何禺心想,现在即使有转悠的一些麋鹿、獐子和野兔,也都尽可能地找个地方凉快去了,可是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楚军却如此地悠闲自在。何禺看在眼里,恨在心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砍杀楚军,他想起郡守大人就怒不可遏,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替他的好友报仇。这时,忽然走过来一个人。何禺回头一看,原来正是郡守大人,就极不情愿地后退一步,表面上装作很有礼貌,可心里对郡守恨得咬牙切齿。只见郡守也是皱着双眉,他只是稳操胜算地望了一眼楚军,嘴上还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突然低声对何禺深沉地道:“跟我来!”
何禺就跟着羌原来到了议事大厅,这时所有的将领都到齐了,郡守就向他们安排了作战计划。何禺这才明白:郡守大人是个有心计的人,根本不是一个说打就冲的莽夫。大家得到了郡守的命令后,就立即分头准备去了。一会儿,三个城门的军士就集结完毕,唯独南城门没有留一兵一卒,这是因为南门距离楚军太远的缘故。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楚营里火把亮起,不过还是混乱一片,尤其是樊哙的跟前,将士们依然在喝酒猜拳,他们有倒立的、有打醉拳的、有跳楚舞的、还有从士兵身上挑木马的,玩得不亦乐乎,再加上一些昆虫的鸣叫,简直是热闹极了。突然阳翟城的西大门悄悄地被打开了,郡守悄无声息地率领着大队人马出了城;郡尉率领的一支兵马从东门杀了出来。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和郡守配合得天衣无缝,简直就是一对很好的搭档。这两路秦军出城后就从城池的两侧绕了一个大圈儿,径直向楚、韩联军的军营包抄了过来。何禺却悄无声息地出了北门,直接攻击樊哙的阵地,他一心想把樊哙劈成好几段,这就是兵法上说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郡守和郡尉两路军来到楚、韩的大营旁,个个口衔枚,马摘铃,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杀进了军营中,两人也想趁沛公和韩王熟睡时把头剁下来。可是当羌原兴致勃勃地冲进军营时,却不见一个人影。他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忽然一声金鼓震响,只见外围突然火把齐明,杀声四起,似有无数兵马杀到了。原来郦商、灌婴、周勃、纪信等数十员楚将从四周杀了过来,双方就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拼杀。
何禺冲进了樊哙的阵地,看见樊哙还在酒坛旁边大睡。便纵马向前,紧握长戟就是一戟刺下,心想这下把姓樊的捅了个大窟窿。可是因为用力过猛,一戟扎进了地面拔不出来,那个樊哙却轻飘飘地躺在那里纹丝不动。再仔细瞧时,躺着的哪里是樊哙,分明是穿着黑衣的一枚稻草人,周围横七竖八的也是假人。何禺愤怒地把假樊哙甩在了几丈远的地方,大吼道:“杀我朋友的仇人何在?快快出来决一死战!”突然身后一人暴喝道:“樊爷在此,你中了司徒先生的计啦!吃我一钺!”何禺还没有来得及掉转马头,就被樊哙劈过来的大钺砍中了,脑袋就被劈飞在几丈远的地方,咕噜噜地滚个不停。
三支秦军就分别被楚、韩联军分割包围起来厮杀。一个时辰过后,秦军都被杀死了。郡尉也死于乱军之中。郡守保护的人多,突围来到阳翟城下。城上一声梆子响,亮起了无数火把。只见两面大纛旗迎风飘扬,将士们在大旗下面簇拥着两个人,正是韩王和沛公。二人介胄在身,服装鲜明,风度不凡。萧何、郦食其、陆贾、张苍、夏侯婴都在沛公身后;子房先生、华无害、公孙子、萧京、丁义、元顷等han国将士也站在韩王的身后。韩王大笑道:“郡守大人,没想到吧?你出城后我们就从南门攻了进来啊,哈哈哈!”韩王就劝他投降。羌原却理直气壮道:“凤凰怎能和山鸡为伍?”话音刚落,沛公身后的夏侯婴张弓搭箭,一箭射去。羌原应弦落马,秦军落荒而逃。
城外杀到天亮,楚、韩联军大胜而回。沛公就下令在城外扎营,任何人不得扰民。han国军民兴高采烈,都热烈地拥护沛公。韩王就在府堂的大厅上摆下了丰盛的酒宴,款待沛公及楚军将士,城中一片欢腾。
次日一早,张良又派人清扫了一间旧时的宫殿,将里面装饰得焕然一新,又在室内焚烧椒、兰,装点鲜花,陈设古玩。一时间,瑞气满殿,香雾侵室,沁香扑鼻,真个是雕窗画屏临白日,绣幕软帐引熏风。han国和楚国的将士就正式拥戴韩王成登上了王位,从此韩王定都阳翟。按照han国的古制,韩王就封子房先生为司徒,执掌国政,纵览全局。华无害、丁义、元顷等人为将军。六国中最后一个诸侯国——han国正式成立。随后,沛公又派将领们帮助韩王收复了附近的几座县城,颍川大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