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用民团攻红军阵地,你们看准了时机,十分钟拿下山头来!晚一点,我要你的脑袋。”
“是!”营长惊惶失措地立正站在那里。
“快冲!”师长的眼光冷冷地从营长的脸上转到红军扼守的山头。
特务营营长挺起胸脯,朝他的部队挥着手臂,厉声地喊着:
“成散兵线,冲锋,后退的一律枪毙!”他拔出短枪,大步跑在前边。
国民党军立刻分成五六路,看起来,像是很有秩序地冲下山来。
师长的嘴角上露了矜持的微笑。他满意地看着这个跑在前边的,真正受过严格训练的营长,特别是经过自己一手栽培起来的营长。他看着这批队伍,想着这才像个作战的样子。一刹那,好像自己又升了一级,身上挂满了勋章,穿戴整齐,站在南京的大厦里,蒋介石正满面笑容地给他胸前缀着又一个光彩夺目的勋章。而且,自己再不是中将师长,而是上将军长了。他想到这里,不由微笑起来。他轻轻地摸着厚厚的下巴。突然,炒豆般的枪声打断了他这所有的美妙想法。他立刻从参谋身上取过望远镜,看着正在冲锋的、自己的部队。他自语地说:
“不能丢掉时机,就是人都死光了,也得拿下这个高地来。”
但是,真正的战斗,却远远不像师长所预料的那么顺利。
白军的散兵线推进,先快后慢。快到了红军阵地面前的地方,简直就像是碰上了一座耸立在他们面前的高不可攀的巨大山峦。虽然,扼守阵地的只有红军一个连队,而且是经过了十分疲劳的进军、作战、子弹缺少、兵员不足,还已经遭受到了相当数量伤亡的连队。
这时,红军部队已经全部渡过金沙江了。剩下的只是一些零散的,个别的在江边掉队的人员了。
江南岸,李冬生的连队还在阻击。他们清楚贺军长的指示,所有人员都过了江,才算彻底完成阻击任务。
现在,在江边上,还有几个红军。卫生部的医生何珠,背着她那用布缠在背上的、刚生下来不久的小娃娃,双手挽着一个病号。她们走在最后,而且,显然是有些迷失了方向。她们穿过了炮弹炸起的爆烟,径向侧翼走去。
炮弹在她们的周围爆炸。她们跌倒了,又爬起来,向前走去。子弹又嗖嗖地在她们上下左右穿过,更近的子弹,在她们脚后打起一股一股的小土泡。
一群白军已经冲过来了。一个白军喊着:
“站住,狗杂种!”
这个白军端起了枪,正要瞄准射击,白军营长跑过来,将他推了一把,骂着:
“瞎眼啦!是个女娘儿们,捉活的。”
敌人拥在一起,提着枪追过去。一边追一边喊,一边笑骂。一个白军士兵喊着:
“红军**娘儿们跑什么?等一等,跟老子享福去!”
何珠预料着是跑不脱了。她连忙按倒病员,拔出了身上唯一的手榴弹,她已经累得浑身是汗,她喘吁吁地说:
“同志,我没有完成任务。没有把你送过江去。”
“你干什么?何医生。”病员在何珠身子下边挣扎着。
“跑不脱了。敌人来了,就死在一块。”何珠紧紧地握住手榴弹,死死地趴在病员的身上。掩遮住了病员的身体。
“你的孩子呢?”病员还是挣扎着。
“要死也死在一块!”何珠拧开了手榴弹的盖子。
敌人更近了。污秽的话在她耳边嗡嗡地响着。
何珠百忙中摸了摸她背上背着的孩子。孩子一声不吭。何珠心想,早摔死了。一股母亲的难过心情涌上来,她不由掉下眼泪。她顾不得擦干脸上的泪珠,只是抓紧了手榴弹,盯住了奔跑过来的那一伙子敌人。
敌人有十来个,分两路抄过来了。
何珠拉开了手榴弹的弦。她咬紧了嘴唇,心想,你们要抓活的?来吧,死在一块!